债主撞上身(2)
作者:裘梦
“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他几乎以为自己在跟一个老谋深算、颇有阅历的老江湖讲话,怎么有人可以顶着一张孩童般无辜的面容,却如此现实到近乎龌龊的索讨好处。
“你多大了?”忍了忍,他终于破功问了出来,如果不问清楚,他大概会死不瞑目。
她伸出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岁。”
很好,不是他多心,而是她确实幼齿。
“你到底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歪着头,表情带了几许俏皮。
秦忆风瞠目的望着她手上把玩的东西,那是一双通体碧绿,绿中又微微透着淡紫的玉麒麟。
“你……”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手中的玉麒麟,微笑,“我搜遍你身上,好像只有这个东西有点价值,所以我就想应该救醒你问一下。”
“问什么?”他僵硬的问。
“问你要不要用它做为报酬让我救你啊。”
“你可以在我死后直接拿走。”他讽刺她的冷血无情与做作。
“不问自取视为贼哦。”她振振有词说道。
他无言,难道她以为自己现在就不算贼吗?难道她拿的时候有问过他吗?
“要不要,你倒是说话啊。”
“这个东西你要不起。”
“为什么?”
看她一脸的好奇,一点儿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他想她大概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尴尬吧。
“这个东西是属于我跟我妻子的。”这回他也是为交换信物而走。
“信物?”她小心求证。
他点头。
“你还没成亲对吧。”虽是问话,但语气很肯定。
他再点头。
“那就改信物交换好了嘛。”她不以为然的挥手。
秦忆风用眼神谋杀她,这对玉麒麟是秦家数百年来代代相传的信物,是她说换就能换的吗?
她直接将玉麒麟搋进袖袋,笑咪咪地看着他说:“本来是想你若是大方的送我呢,我就免费救你,不过,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那么我只好不客气的收下当诊金了。”
急怒攻心的结果就是他再次毫无预警的昏了过去。
看着慢慢滑入水中的人,她的嘴角泄气的下垂,“秦忆风,这名字真好听啊,不像我……”
她有病,病得很重,虽然她是救人的那一个,但秦忆风坚持的这样认为。
他在草庐住了六天,而她却已经用八张完全不同的脸跟他打过照面,他开始怀疑其实她真的是一个高龄隐士,之所以一直不停变化面貌,就是想减少自己侏儒外型带来的自卑感。
“姑娘贵姓?”
正在捣药的她好奇的转过头来看他。
“姑娘贵姓?”他再问一遍。
“尚。”
是错觉吗?他似乎看到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尚姑娘,不知在下的毒几时可以清除?”他决定尊老,不戳破她的真实年龄,就以小姑娘看之吧,人老了,脾气怪点是可以理解的。
“今天。”
“今天?”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你想赖着不走吗?”她放下药杵,一副兴师问罪站到了他面前。
他的头马上摇得像波浪鼓。
“不不不……”他简直恨不得背生双翅,早点逃离这个怪女人的身边,这些天服用她的药之后,他严重质疑她其实是个庸医。
“你走吧。”她随手甩过一颗朱色的药丸,负手走了出去。要走的人,晚走不如早走,她早该习惯的。
她真是怪到不能再怪了,这是秦忆风此时的心声。他一边吞下药,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草庐。
离去前,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一眼却意外让他的心为之轻颤──
溪畔有一株高大的柏树,而此时倚树独立的她竟让他觉得无比的寂寞与凄凉,他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这个怪脾气的女人会寂寞?会凄凉吗?
用力甩了甩头,他毅然转身飞纵而去。
草庐又恢复以往的宁静安详,而她倚树的姿势许久都不曾变过,仿佛生来就与树是一体,静静眺望着未知的远方。
风拂过,带来几许凉意与轻爽,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望着远方的双眸充满无边的寂寥。
自腰间抽出洞箫,手指轻按,淡淡轻愁随风飘散四方。
湛蓝的天空偶尔飘过几朵白云,一身紫衫的她立于葱绿大树下,就像深谷绽放的兰花,优雅而迷人。
侏儒是说那种个子永远保持在同一个高度的人,而时间告诉秦忆风一个事实──尚香不是一个侏儒,也间接告诉他,她并不是什么避世的高龄隐士,她是个逐年成长、亭亭玉立的少女。
光阴已匆匆滑过五年──
秦忆风的目光定在树下倚树远眺的身影上,这五年来,除了初遇之时,他竟然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朝她接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或许这次他可以看到她的脸……
一声雀鸣从空中划过,尚香微微侧首仰望,光洁一如婴孩般的细致皮肤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把,感觉是否如想像中那样柔嫩滑腻。
雪白的汗巾……等等,她居然拿出汗巾蒙面?他愕然的停下脚步闻到一股淡香。
“秦忆风,你又想干什么?”
低沉沙哑的音质,他确定这并不是她原本的声音,她似乎总是刻意的将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为什么?
“尚姑娘。”
“又是来索讨玉麒麟的吗?”声音中透出一抹难掩的揶揄。
他唇角微撇,“你肯还给我吗?”
“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她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早知道会是这种回答,但他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几下。
知易行难,心头默念数遍,然后心平气和的开口,“只是途经此地,顺道过来探望一下。”就算称不上知己,至少也是朋友,路过朋友居所,问候一声是做人的道理。
“哦,顺道──”尚香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晶亮如星的眸子含着浅浅笑意望着他,“这五年来,你顺道得很习惯嘛。”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半点尴尬,神色自如的说:“是呀,坏习惯一向改起来比较难。”
她叹气,“说得也是呀,越不想见的人就越喜欢到你面前晃,晃得你真想像拍苍蝇一样一掌拍死他。”
每次来都会受一肚子鸟气,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每隔一段时间就自动跑来找她。
“不过,既然来了,就帮我修葺一下屋顶好了。”
真勉强的口气啊,就像施了多大的恩典一样,最令人懊恼的是,他已经很习惯被她用这样的口气要求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不行,他不能再任她予取予求,好歹他也是天剑盟的少盟主,江湖白道一等一的大侠,岂能由着一名小姑娘搓圆捏扁?
“我为什么要?”
她惊讶的看着他,沉默须臾后,逸出口的是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那笑声让他的心忍不住轻颤,差一点失控的伸手扯下遮住她容貌的汗巾。
“你为什么要?”她一边笑,一边绕着他打转,“好吧,我就提醒一下年纪太大记性不佳的你好了。”
黑线自秦忆风的额际降下,年纪太大?记性不佳?他年方弱冠,加之仪表非凡,即使不敢夸口帅过潘安、气死宋玉,但是也绝对有迷倒万千少女的魅力,她若敢到谷外对人发表这样的言论,肯定死得奇惨无比。
“五年前,我第一次救你──”
他想他还是改日再来探望她好了,脚忍不住向后缩去。
“事隔半年后,你再次不请自到,且摸走了我桌上的一瓶药。”他还真会摸,那可是她花费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生肌活肤创伤药,至今想起来犹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是你先摸掉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加银两!不过知道说出来她不会承认,所以他这几年已经忍到内伤加重再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