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良人到(35)

作者:裘梦


这曲子——

“……常世人间笑哈哈,争名夺利你为啥……”

“……清静无为是吾家,不染凡尘道根扎……”

这歌恨生也是第一次听,觉得歌声真是道尽了修道者的心境,这应该是道长和他都下山之后,清欢自己唱来解闷儿的吧。

清亮带着禅意的歌声飘荡在官道上,引得人忍不住静静聆听。

“呴啊呴啊呴啊……”

突如其来一阵驴嚎硬生生破坏了美感,然后歌声戛然而止,许多人都不由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小黄却十分地精神抖擞。

有小黄在,沈清欢永远不用担心自己会唱到嗓子发干,因为小黄经常乱插入,根本不可能长久维系。

韦孤云坐在车中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只叫小黄的毛驴啊,在某些方面跟她家主人还是挺搭的嘛。

许多人在片刻的怔忡后,也忍不住面露笑意,这事想想确实也有点好笑。

车队就在这样和谐偶尔伴随着不和谐中,一路朝着前方行进着。

夜幕沉沉,一阵隐约的金戈铁马声响传入,震耳的喊杀声似乎就在人的耳边回响。

几个人站在山谷之外,谷内阴风四溢,未曾入内,已觉阴风扑面而来,就是从战场的尸山血海中拚杀出来的侍卫们也禁不住面色骤变。

“这里曾经是两军交战之地,那次大战死在这谷中的两军将士足有十万之众。”有侍卫开口说。

沈清欢面容冷峻,这是她少有的表情:“难怪如此了。”

韦孤云声音微沉,道:“麻烦吗?”

沈清欢点点头,“阵亡将士阴魂不散,得超渡安抚,我得做个大法事,勉强还能办到。”

“勉强?”

沈清欢抿了抿唇,“我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战场阴地,所以也不敢打包票。”

韦孤云直接道:“那就让其他人来。”他不允许她冒险。

沈清欢一笑,这一笑使她整个人都重新鲜活娇俏了起来,“没事,就算不成功,我也不会有什么伤害,试试嘛。”

这是跟他撒娇?韦孤云无语地看着她的小女儿姿态,最后到底还是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恨生,你帮我。”

“发。”

“你们其他人都往后退吧,这里阴煞之气太重,站久了人受不了。”沈清欢让其他人离远些。

韦孤云没动,她却也没赶他,这货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凶煞了好吗,哪有邪祟敢找他的麻烦了,那纯粹是找死。

恨生看了看天色,问道:“子时开始吗?”

“嗯,子时超渡,不能误了时辰。”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纸钱,得送给这些阵亡的将士上路。”她极其认真地对某人说。

“你们去准备纸钱,越多越好,子时前务必回来覆命。”

“是。”有侍卫领命去。

“我去换衣眼。”

韦孤云有点儿奇怪她要换什么衣服,便跟着她回了车上。

半晌,沈清欢头戴纯阳巾,身穿杏黄八卦乾坤袍,脚蹬黑色云靴,手持拂尘,身背桃木剑,端端一个得道之人的风范。

韦孤云却是皱了皱眉头,从心底深处对这样装扮的沈清欢有种排斥不喜。

不是不喜欢她这个人,而是单纯对那身行头的不喜,总有种它们要抢了他的人的错觉。

恨生仍旧是那身寻常的道士袍,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

沈清欢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招呼他道:“恨生,我们先到那边打坐吧。”

“好。”恨生完全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做,从来没一个不字。

两个人走到离山谷不远的一处空地,然后衣摆一掀便席地而坐,面朝谷口,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闭目盘腿打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也在一点点接近。

在子时前,侍卫拉来了好几车用麻袋装好的纸钱,这是他们在最短的时候能弄到的最多纸钱了。

时辰到,恨生递上三炷香,沈清欢手持清香,法诀一掐,香点燃,袅袅轻烟直上云霄,持香三点头,祭天、祭地、祭鬼神。

一身法袍的沈清欢此时一脸法相庄严,左手持香,右袖在面前一拂,就见一张桌子凭空出现,恨生上前摆上香炉。

后面一群侍卫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整天“沈道长沈道长”的叫,其实本就没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道士。

实在是因为沈道长跟他们家大人的那关系,横看竖看也不符合出家人的模样,但此时见她化灵为物,着实的眼界大开。

原来,沈道长真的是一个道长啊!

“三炷清香敬鬼神,生前不论身后名,天地有正气,万物有阴阳……”随着她清亮轻缓的念诵,她慢慢朝前踏地。

步子却没有落到地上,她仿佛踩到了台阶之上,就那么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慢慢凭空而的道者身上,她走的并不是一条直线,时不时会有变动,就似在走一个图案一般。

符篆从她的纸间流出,信手一挥便牢牢固定在空中,像一面面坚实可靠的小方砖一样悬浮在空中。

随着她最后一声轻斥“落”,所有的符篆都争先恐后地向着某一个点而去,瞬间那个点爆发出万道金光,将这夜空照得分外明亮,也将那凭空而立的道者照得光芒万丈,犹如神祇,庄严不可侵犯。

与此同时,谷口外祭桌前的恨生开始唱诵经文,焚烧纸钱。

一把把的纸钱落入火堆,化作道道轻烟,直上九霄。

“……万法归宗,道法自然,阵起……”半空中的清亮嗓音犹自在念。

随着四面大阵成,金光将整个山谷团团笼罩,空中的道者盘腿端坐空中,闭目念诵经文,不再有别的举动。

三炷清香燃尽,沈清欢突然自高空飘然而下,祭桌前再捻高香,重插入香炉。

“清气开,浊气降,阴阳二气,和和为顺……身死万事休,黄泉路上结伴行,同袍并行下九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阴阳二使,开路……”

轻斥声中,沈清欢手中桃木剑剑指西北,一道亮光劈向虚空,滚滚黑色犹如浩浩江流,齐齐朝着剑尖劈指的方向而去。

她就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变,渐渐地额头上有冷汗渗出,身形微晃,舌尖一咬,左手食指将血抹上剑身,再劈一剑,大喝一声,“开——”

有血顺着她的嘴角涎下,看上去十分可怖,而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韦孤云死死握紧自已的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他现在无比的懊悔,就不该对她心软,她果然力有未逮。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她,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

“恨生,撒钱。”

“是。”

恨生抓住两个麻袋,用力将之抛向半空,麻袋中的纸钱纷飞,恍似有灵,西北而去。

恨生手上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狂洒纸钱,此时谷中阴风大作,阴火窜升,那些纸钱几乎是升空瞬间便化作了飞烟。

当金光渐淡,阴风消散,夜空星子恢复明亮的时候,沈清欢“噗”地喷出一口血,整个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韦孤云第一时间上前接住了她的身子,却见她面若金纸,双目紧闭,恍似没有生息一般。

“她没事,就是消耗过剧。”恨生在一旁急忙开口。

韦孤云朝谷中冷冷看了一眼,手往她膝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向马车走去。

恨生看了看,那被她聚灵化物的祭桌已经消失不见,香炉也掉落在地,他捡了起来,又将所能看到的纸钱全部捡起投入了火堆之中。

一些侍卫见状,也纷纷加入这个行列,渐渐地谷口周围的纸钱全部被投入了火堆,化成轻烟消散空中。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谷口时,那里再没有刺骨的风盘旋不去。

韦孤云在谷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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