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新婚(77)
作者:芒厘
沈弥刚记完备忘录,他伸手想看,便递给了他。闻声,毫不设防地回头去寻找声音来源,被抓住了个满怀。
抓在手上的动作用力得隔着衣物都要在上面掐出印记。
“伤到哪里了?”符岚呼吸都要被掐断,急急地问。
上下扫视着,但只看见她脖子上涂了药。
那点伤痕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沈弥对她还不太自在,摇头道:“我没什么事,他帮我挡住了。”
刚才神经绷得太紧,现在乍然看见没事,符岚直接松了下来,泪意直接崩溃,将她揽进怀中,“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他们也说不清楚,我都不敢听这边的情况……”
这回是真将她吓得不轻。
由着被她用力抱在怀中,沈弥倒也没有挣扎。
沈洄慢了她一步,看了眼她们,他朝周述凛轻一颔首,问说:“玻璃怎么会突然碎掉?”
周述凛道:“还在调查。”
沈洄点点头,抿了下唇,同他道:“多谢。”
周述凛眼皮一撩,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谈不上这一句。”
他是为沈弥伤成这样,沈洄是替她道谢。可他是她的丈夫,无需这一声谢。
沈洄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符岚紧紧扣住沈弥的手不敢放,手还隐隐在抖。
沈弥有些不忍,安慰地握住。
符岚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弥弥,不生妈妈气了好不好?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说的话妈妈都有在反省。”
她抓着沈弥的手,哽得有些说不出话,“对不起啊,宝贝。妈妈不是故意的,真的,以后我好好改。”
她松不开,也不能松开,想起一个事,和她说着:“含景不在家了,爸爸已经让她搬出去了……”
“可如果,”沈弥打断道,“不是述凛拿出的那些证据,你们也不会让她走的。您也不会舍得的。”
她看得通透又直白。
符岚咬住唇,无法否认,“我没有想过她会做出这些事。”
“您为她找遍理由,寻遍借口,一腔慈母之心。”沈弥平静道。
连她都要羡慕起来,那样绝对的偏爱。
无条件地爱护与信任,不论发生什么,总会在心底为其留有特殊的一隅。
符岚后背逐渐僵直。
爱与不爱、有多少爱,是不能被苛求的。心脏本来就不长在正中间,人心本就是会偏。怪罪不了什么,也强求不了。
沈弥轻轻抿着唇,“那天我确实带着情绪。不过,冷静下来说,我六亲缘浅也是事实。”
可能就是这辈子不太配拥有吧。
这是个死局,她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将失望剖出来之后,心里会舒服一些,至少不再是单方面的在失望,另一方却全然不知。
至于其他的打算,她也没有和他们说过。
她有点累地垂下眼,不太想再说这些。
周述凛站起来,左手牵过她的手,和符岚说:“今天她也吓到了,折腾了一晚上,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看得出来她不想再继续,他强行打断与终止。
符岚不得不收敛住情绪,却还是不甘,“弥弥,你是在挖我的心。是我做错了,我当年就不该收养什么孩子。”
没有那个开始,就不会有感情,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牵扯。
沈弥顿了下,很轻声地说:“是啊。明明是对我的亏欠,为什么要找另一个女孩来,弥补在她的身上?”
有没有人想过,这对她有多不公?
她不见了,所以他们对她的亏欠,就给了沈含景。凭什么?
她抬起睫,“我在福利院自己生活时,她代替我在家中享受家人宠爱。我幼时并未埋怨过,但我想,我是不是该有一点怨气呢?”
为自己的东西,鸣一声不平。
对他们也生出一点埋怨。
“我回来得太晚,以至于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早就易了主。”
跟周述凛一起离开,经过她身边时,沈弥偏头于她耳畔低低补充了声:“也包括您。”
符岚如遭雷劈地僵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沈洄叫了声,“姐。”
沈弥回头看他。
“你不要也不理我。”
他握了握拳。
沈弥笑了笑,点点头。
不是故意不理,只是她跟谁都不太亲近,没有太多牵扯的话,很少会主动联系。
亲缘淡漠,她自己也有原因。
她是比较被动的性格。别人不动的话,她也不太会主动。但别人一朝她主动,她就会回应。
周述凛的话,算是其中的意外,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搬到了一起住,直接给设定了个很容易亲近起来的前提条件。
周述凛也看了沈洄一眼,带她离开。
沈弥低头看他牵自己的手。明明只剩下一只左手,孤零零的,也还坚持牵她,看起来有一点可怜。
今晚符岚出现得令她意外,那份着急不是作假。
走了一会儿,她盯着脚尖,忽然问他说:“你说,早知道的话,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纯真的女孩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的错。
她回来后,好像也没有带给他们什么。直到现在,她想走,沈含景也被赶了出去,闹作一团。
如果她不回来的话,他们一家四口,还跟原先一样生活下去,会不会比现在来得好?
周述凛倏忽停下脚步。他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回来,他们好好的,那你呢?”
从小就在福利院,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从来没有被父母疼爱过。你成全了他们,那你呢?你的一生本不该如此孤苦。
她这个假设,只假设了他们的美满,却没有考虑过自己。冷情冷性一生,那来人间这一遭,又是图的什么。
沈弥讷讷。他说的……好像也是。
刚才她明明没有想哭,却不知为何,被他这一句话酸了鼻尖。
她踮起脚尖抱他,靠在他肩头。
他看不见,一颗眼泪掉进他的衣服里,归于无踪。
“沈弥,你的家,你没有什么不该回来。”周述凛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你能回来,好好长大,就已经很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地落下来。
像根轻羽飘落在湖泊上。
却是淡淡又强势地否去了她对自己的质疑。
沈弥怔然。
在他的话里,旁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重要。
她能好好长大,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份温柔好像落在了她长大的每一年过程里。
眼眶酸得厉害,她却弯起唇角,点了下头,“嗯。”
心口忽然释然了一部分。
司机刚才就到了,将车开了过来。
在回家的路上,沈弥忽然拍了下额头。
他垂目看过来。
她懊恼道:“我忘了件事。”
“什么?”
沈弥拿起手机搜索,紧急补救,“我忘了叫个护工!”
单凭她一个人怎么照顾他?
她顶多只能帮忙拿个东西什么的,很多事情肯定都得靠护工。
她又不能不管,他可是为她受的伤,她得负起责任。
周述凛轻眯了下眼。
男人骨相清隽,便是这么一个动作都显出了恣意的风流感。
他曲起两根手指在他们中间的位置敲了敲。
吸引过来她的注意力后,他道:“不好意思,周某有洁癖。”
沈弥不解地蹙眉:“?”
想了下,又点点头,“我知道呀。”所以得找个人过来帮忙,尤其是洗漱。不洗漱他肯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