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宿琬蹚着水，一路走到楼道对应的地面附近，毫不意外地发现那一块有些许裂痕，但看着不像人为，反倒像自然生成的，难怪会有水渗进楼道。

不过这些积水又是怎么来的？

薄冰环顾四周，目光逐渐落到水箱上。

宿琬会意：“上去看看？”

“好。”

话音刚落，无形的空间支柱立刻升起，托着两人到达了水箱最高处。

水箱的前后左右底五个面都是钢制的，唯独顶部平面由玻璃做成，从上往下看，内部景象一览无余——

底部是控制水泵的接触器，当水位线到达最低处，公共管网压力不足时，接触器就会启动，打开供水通道给水箱补水。

最上方则有防溢排水口，连接着溢水管道，当接触器损坏不停补水时，多的水就会从溢水管道流入下水道。

几乎所有生活水箱都是这类配置。

薄冰手指微动，玻璃板受空间方位变换影响，一点一点从水箱上方挪开，露出两米长的缺口来。

宿琬脱下短袖往空中一扔：“我下去看看。”

短袖下是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

她和薄冰站的终究有些高，又是晚上，加上有水遮挡视线，水箱底部的模样并不真切。

如果仅仅在上面观察，细微处可能会有所遗漏。

薄冰也深知这一点，因此没有劝阻，只是关切道：“小心。”

“没问题的。”

说着，宿琬一跃而下，水花四溅。

她整个人没入水面，向着水箱最底部游去，身手矫健宛如一条大鱼。

宿琬下去的这段时间，薄冰也没闲着，绕着水箱转了好几圈。

转到第三圈时，他在防溢排水口附近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大的钻孔。

钻孔位于溢水管道正下方，孔口不大，刚好被粗长的管道掩住，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薄冰伸手进去探了探，孔壁光滑平整，一点毛糙的感觉都没有，显然是用电钻钻出来的。

他沉思片刻，心中多了一分怀疑。

几分钟后，宿琬也钻出水面，抹了把脸。

“有发现！”

她一个翻身上岸，轻巧落地。

薄冰挥手，她身上滴水的衣服立刻恢复成入水前的状态。

“下面的接触器上有压痕，但痕迹很浅，”宿琬边套短袖边说，“要是我们再晚点来，估计什么都发现不了。”

薄冰也说了钻孔的事。

交流完彼此找到的线索，两人又在金属平面与玻璃平面的交接处发现了一丝轻微的刮痕，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摩擦过一样。

这样一来，水箱溢水的原因就变得十分明了——

幕后之人利用铁链一类的工具，将重物放到接触器上，以此让接触器不停补水，水箱上的痕迹就是放置和撤走重物时留下的。

而溢水管道下方的钻孔能确保水位不到溢水口便溢出，且不容易被发觉。

接触器一直补水，多的水不断溢出，自然就形成了地面的积水，还能营造出“下雨”的假象。

等目的达成，再将重物撤走，凭钻孔位置的隐蔽性，如果不仔细检查水箱，恐怕什么都不会发现。

时间再久些，天台上的积水也会慢慢风干。

到时候再找真相，无异于天方夜谭。

幕后之人的心机实在有些深重。

这也是薄冰最怀疑的一点——

杨艳的心机，似乎还没深沉到这种地步。

况且，无论是移开玻璃板还是放置重物，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这些真的是她一个人做的吗？

还有，她是怎么拿到天台钥匙，进入天台的？

问题似乎又变得复杂起来。

无数谜团萦绕在薄冰心头，让他不得其解。

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

“先走吧，再不走要撞上了。”宿琬出声提醒。

两人很快离开天台。

出小门后，薄冰用时间之力将锁链还原。

守在门前的宿眠跳到宿琬怀里，和她一起回了房间。

它派出的死气同样一无所获——

林萍的柜子里只有几张她跟鲁小奇的合照，其他什么都没有。

天台和4451这两条线索都断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蹲守在4楼的池醉。

两人一鬼回房后没多久，池醉就蹲到了杨艳。

在4楼见到他时，杨艳的反应跟第一次一模一样。

池醉由此确定，5楼的租客们确实没有轮回的记忆。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进了电梯，跟杨艳和她扶着的男人有了近距离接触。

“这位大哥是喝醉了吗？”发现杨艳有意绕开他，池醉微微挑眉。

“是的哦~”杨艳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子，连带着男人也靠到一边，“小弟弟，你是要跟哥哥姐姐一起玩么？”

她状若无意地盯着池醉，眼眸微眯。

一触即发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

池醉突然笑道：“如果我说是，姐姐会对我动手吗？”

“当然会，”杨艳也笑起来，仿佛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你长得这么漂亮，姐姐真想在床上对你动手，可惜……你跟这些臭哥哥脏叔叔们不一样，姐姐就不动手了，对你不好。”

池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此时，电梯已到五楼。

杨艳挥挥手：“小弟弟，跟到这儿就行了，五楼可没你要找的人。”

说着，她好像想到什么，大笑起来。

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眼见杨艳像拖死猪一样将男人拖出电梯，池醉也没再跟着。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更多谜团，要等白天才能解开。

第二天上午——

三人来到4455拜访林东。

林东看着阴郁，却意外地好说话，开门就将三人迎了进去，是少有的不拖泥带水的住户。

而他的家就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整洁，但少了几分人气。

整间屋子的布置都是黑白灰色调，十分阴森。

全员落座后，林东皱着眉头问三人：“找我什么事？”

池醉苦笑：“今早我们几个的房间突然出不了水，可能是供水系统坏了，想问您借下天台的钥匙，上去看看。”

林东点点头：“知道了，这事我会解决，不用你们自己上去看。”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我们急着用水呢！”宿琬摆出一副着急的模样。

林东语气生硬地回答：“天台钥匙在房东那儿，我这里没有，就算要修，也得问了房东再说，你们急也没用。”

这个回答倒在池醉的意料之外。

“没有备用钥匙吗？”他故作惊讶地问。

“没，公寓除房间外的每个门都只有一把钥匙。”

“那这类钥匙会给住户吗？”

“当然不会，”林东有些不耐烦，“没其他事你们赶紧走吧，少来五楼。”

说着，就将池醉三人“请”出了房间。

薄冰这样评价他：“是个怪人。”

也是公寓里难得的正常人。

池醉失笑：“但钥匙的线索又断了，我们不如直接问。”

从昨天的会面来看，杨艳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趴在她肩上的男人，根本不是喝醉，而是被药倒了！

一个喝醉的人，脚步只可能虚浮无力、踉踉跄跄，却不会一点力气都没有，可男人昨天完全是被杨艳拖着走的。

比起搀扶，杨艳对待他的姿势更像是要挟，右手手肘刚好横在他的腰腹前方，即使男人侥幸醒来，杨艳也能让他瞬间失去还手之力。

探查到这点后，他们上次拜访4453时杨艳为什么洗澡、为什么洗完澡要喷香水、为什么在门后装遮光帘以及男人去了哪里等等……

这些问题就都可以解释了。

杨艳勾搭鲁志海的原因也水落石出。

可让池醉觉得无比奇怪的一点是——

假设真的如他们所想，只要改变林萍的死亡命运，轮回就会被打破，‘蛋壳公寓’就会被摧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