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阴阳卷之九)(6)

作者:绿痕


“那……”低首看著那双看似恳求的眼眸,晴空讷讷地说了句:“那就住吧。”

“谢谢!”

春花般的笑靥,他有些难以招架,当晚照踩著轻快的步伐快步跑过他身旁时,那股自她身上传来的幽幽清香,再次飘过他的鼻梢,令他的心湖有些荡漾。

单身至今,很少、也不善与女人相处的晴空,一手掩著脸,受不了的低吐。

“真不习惯……”

身为寄住的食客,基本上,在人屋檐下就当看人的脸色,只是在後山小屋的存粮都被吃光了後,藏冬不得不放弃这个人间的旧规。前来觅食的他,头昏眼花地穿过後山一大片竹林,绕过园子里晴空所种的一堆稀奇古怪的花草树木,来到晴空的家门前时,不客气地拉大了嗓门。

“晴空,我肚子饿了!”

一抹身影在他的叫声方落,迅速自窗口边闪开,他眼尖地捕捉到那抹人影,耐心等了一会後,却不见有人来开门,亦没再听见屋里有任何声响。

藏冬抓抓发,“出去卖豆腐了吗?”明明方才就有看见人影啊。

回首看了一会才升上山头的日头,本想进屋等人的藏冬,还未踏上长廊,就发现包括旁边那座种了桃花、梅花的小园子,晴空竟连磨房、主屋、客院、禅堂全都一律关门上锁。

“还不开门?”藏冬说著说著就去推门,却在被门上的结界烫了一下後急忙收回手,“喂,这是什么意思?”

一张美丽的脸蛋出现在微启的窗边,藏冬愣愣地看著那张幽暗中他曾见过的容颜。

没想到……她还真的出现了……

“是你。”他不解地看著她丝毫无改的面容,屈指一算,赫然发现她竟不是转世为人,而是还魂返阳。

“你认得我?”原本只是想看他伤况的晚照,好奇地看著他两眼盯著她直瞧的模样。

“当然认得啦。”不想在这时同她叙旧,他两手直抚著饿得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快点开门,饿死神你就不道德了。”

她的眼眸闪闪发亮,“你是神?”也不知晴空到底是什么人物,不但认识无酒,还结交了个神类的朋友。

“没见过?”藏冬一脸得意地抬高下巴。

她的眼神已经有点类似崇拜,“没见过,所以觉得新鲜得很。”

“你的性子还是可爱得一点都没变。”看著她的模样,藏冬还满怀念的,但他不能等的肚皮却在这时又饥鸣连天地提醒著他,“好了,没空与你闲聊,我知道你的手艺行得很,快去煮些好料的来填填我的肚子。”

晚照老老实实地向他摇首,“晴空出门前曾交代我,无论叩门者是谁,除了他外谁都不许开门。”

藏冬顿了一下,“他连我都防?”

她有些抱歉地掩著嘴,“可能你与他的交情不够好吧。”

“谁说我——”还想解释的藏冬,在身後出现了那股熟悉的佛界气息之後,马上急急向她吩咐,“把窗关上,快进屋去躲好!”

“为什么?”他怎么说变就变?

“快啦!”不能等的藏冬厉声催促著她。

“好凶的神……”无端端遭吼的晚照,可怜兮兮地关上窗退回屋子里。

确定她已躲好後,稍微放下心的藏冬,在某个合不来的旧识来到他身後时,坏坏地笑著退到一旁。

现形在院中的宿鸟,有些讶异藏冬竟会守在这儿,但令他更讶异的是,大概明白他来这想做什么的藏冬,不但没阻止他前进,反而还摆出一副成全他的模样。

虽觉得这里头有鬼,但宿鸟仍是不能不把握晴空出门这大好时机,当他快步上前正想踏上长廊之时,不经意瞥见藏冬那双充满兴味的眼眸,他还未解开其中意,就不慎碰上晴空所设的结界。

他吃痛地收回如遭火焚的掌心,冷冷往旁一瞪。

“看什么?”

“看戏呀。”藏冬刻意笑得大大咧咧。

不想任神取笑,宿鸟扬高一手亮出手中的佛珠,念念有词地朝眼前的结界一抵,在仍是无法破解晴空的术法之余,他的另一掌即浮出几朵金色的佛火,毫不客气地轰向屋宅。

眼看宿鸟是愈来愈使上了劲,样子像是非破坏晴空所设的结界不可,本来还能乖乖待在一旁的藏冬忍不住站出来阻止。

“光头的,你是想拆屋还是毁屋?”为了晚照,难不成宿鸟想跟晴空翻脸?

继续加重力道的宿鸟,顺道送了他一掌要他滚远点,“这回你别想又护著她!”

“不好意思,我这个神最讨厌头上一草不发的光头威胁我了,今日冲著你,里面那女人的事就是我的事!”闪过一掌後,藏冬火冒三丈地还给他两拳,并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正施法欲破结界的手臂。

“多管闲事!”宿鸟衣袖一翻,撇下里头的晚照先对付起他。

“你也同样鸡婆!”甚少出手的藏冬,被他的手下不留情惹出了火气。

“都住手,不然房子会垮的。”在一声又一声的轰隆巨响中,跑回窗边的晚照小声地朝他们喊著,深怕屋子会被他们给拆了。

“出来!”虽是忙得分身无暇,宿鸟仍不忘向她撂话。

藏冬瞪她一眼警告,“你给我躲一边去!”

愈看愈是心急,而他俩也愈打愈上火,晚照忍不住冲出屋子,站在门边拉大了嗓门。

“不要再打了,房子垮了我该怎么向晴空交代!”

“笨女人,都叫你躲著了你还——”藏冬才骂了一半,在宿鸟转移注意力想对她下手时,赶忙回神拦住他,“你别想!”

“闪开!”宿鸟以一掌格开他,可他还是缠人得不肯放。

被他俩晾在一旁,冷眼观战了半晌後,晚照无言地走回屋里,取来随身的琵琶再走回门口。

“我再说一次,住手。”她板著脸下达最後通牒。

他们的回答是直接将远处磨房的房顶打掀一大块。

修长的指尖随即划过琵琶的琴面,四弦骤响,以裂帛高亢之音划破天际,一神一佛不约而同地回首看了她一眼後,不以为然地想继续交手时,嘈嘈切切的弦声已绵绵奏起,令他俩身躯猛然一僵,错愕地瞪张著眼。

弹完一曲後,晚照气呼呼地鼓著脸颊,“叫你们住手,你们是听不懂吗?”

“这是什么妖法?”还未听完一曲就遭定立在原地的宿鸟,难掩心惊地看著她。

她有些没好气,“我不是妖。”

“你这是哪门子的鬼?你对我做了什么?”藏冬在两脚生根时,也忙不迭地想问个清楚。

“目前我算是人。”眼看藏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自由,晚照索性走至他的面前再为他奏上一曲。

“喂,你上哪去?”听完曲子浑身僵硬又动弹不得,藏冬在她转身就走时忙著留人。“快回来解开你的法术!”

“我没施法。”她朝他眨眨眼,定进屋里搬来一桶已洗净却未晒的衣裳。

眼神充满敌意的宿鸟,在她搬著木桶走至他面前时,脸色很臭、口气更冲地问。

“你想做什么?”

“晒衣。”她浅浅一笑,弯身取来一件衣裳,振了振衣後,抬起他硬直的手臂,熟练地将它披挂在上头。

宿鸟额间青筋直跳,“你把我们当晒衣竿?”

她相当满意,“这姿势刚好。”没办法,晴空家里能用的她全用了,能晒的地方也全都晒满了,可她似乎一次洗得太多,所以还剩下这些没处晒。

半日之後,因出门後心头总有份难以确定的不安感,故而提早收工返家的晴空,一进家门所见的景象,就是这千百年来极度不和的一佛一神,同时也是他的两位老友,正僵站在院中,两手、身上各披了数件衣裳充当晒衣竿的景况。

“两位。”放下扁担後,晴空走至他俩的面前,一脸兴味地问:“我是否错过了什么?”早知道他今儿个就不出门做生意了。

被罚站晒日晒了近半天的一神一佛恨恨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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