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川(阴阳卷之四)(5)

作者:绿痕


他摇首,“不。”

“不?”

“妳只是个凡人,只是个女人。”催眠般的十指在她颊上来回轻抚,像是午夜细吻。“妳该常笑的,这种无双的笑靥,妳不该,也不能私藏。”

心湖,不是余波荡漾,而是剧烈震荡,她几乎为之神夺.凤舞屏着气息,别过臊红的娇容,“勾引人间之人,是神仙该有的作为吗?”她不禁开始怀疑,天上的神仙们,都像他一样有张足以迷惑人的巧嘴了。

“我是个不务正业的神仙。”锲而不舍的指尖将她勾回,他笑笑地低下身子低语.不甘受冷落的白虎,张口咬扯着郁垒的衣袍,提醒着牠的存在。

郁垒眼眸闪了闪,拉着凤舞一同看向牠,“给牠起个名吧。”

“什么?”再次被他的意外给怔住的凤舞,不确定的看着说话总是没个规矩方圆的他。

他很大方,“我看牠似乎很喜欢妳,就把牠赠给妳吧。”

“真的……”她有些迟疑,“要把牠赠给我?”这头白虎不是他带着收伏百鬼的座下神兽吗?他就这么轻易的把牠赠给她?

“嗯。”他的声音听来像是宠溺。

看着他再认真不过的眼眸,她拖长了音调问:“牠……是雄是雌?”

“和我一样。”暧昧的气息流窜在她的耳畔。

“就叫牠……”容颜如野火燎原似的凤舞,别过螓首看向窗外,在天际的残月旁,见着了一颗明亮的星子,“就叫牠伴月吧。”

“妳呢?”他似乎没注意到她起了什么名,低魅的耳语又窜进她的耳底,“妳叫什么名?”

赫然发现自己完全偎靠在他怀中的凤舞,因他的嗓音而浑身泛过一阵异样时,连忙退离开他的怀抱,他没有阻拦,只是弯低了魁伟的身躯,像是在侧耳聆听白虎对他的低语,就在他们怪异的举止过后,他覆而扬起头,神色飞扬地睨向她。

“凤舞是吗?”

她难掩讶愕,“你……”他怎会知道?宫中之人从不敢直唤她的闺名,只除了……啊,那日太后曾在他的面前说过一回。

“凤舞,凤舞……”郁垒像是品味般,反复地在嘴边喃喃吟念着。“凤舞……”

聆听着自己的名在他口中反复被喃颂着,不知所措的凤舞垂下了螓首,不知该怎么去阻止他那如法如咒般的轻吟。

“我是郁垒,专司守护妳……”他一手扶起她的脸庞,拉长了音调,说得分明就是刻意指向她,“宫中的门神。”

第二章

“夜夜都走出来,你究竟让不让我歇息?”

坐在床榻上准备就寝的凤舞,一手抚着额,受不了地对又自门扉上溜出来的门神长叹.“我没阻止妳歇息呀。”郁垒优雅地绕过她特意摆放以区隔他的屏风,带着一张笑脸来到她的榻前。

她不断摇首,“被你这般瞪着,我睡不着……”有他在身边,她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偏偏请神容易送神难,无论她再怎么加派宫女守卫,或是替门板盖上罩帘,他就是有办法溜出来对众人施以睡法,然后突破障碍来到她的身边。

“那就当我不存在吧。”早就已经对她,也对整座未央宫再熟悉不过的郁垒,来到她的榻边,弯身拾起她放在身边的书册,好奇地研究起她的睡前读物。

“很难.”自他被绘上后,数个月来,为了他,她就连在就寝时也必须穿著整齐,以防春光外泄或是让他看了不该看的模样。

他一手合上书册,朗笑出现在他的唇边。

“很高兴妳有这种想法。”

在他一如以往的注视下,凤舞拢了拢身后的长发,自认这回没在发上簪插了什么金簪或珠饰,可以不再接受他习惯一见面就拆卸她发上装饰的动作,但他还是长臂一探,将她绾得松松的发髻上的玉簪给取走。

青丝再次披泄而下,低首看着披头散发的自己,再看看正在把玩玉簪的他,她揉着微疼的两际.“除了骚扰我外,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若是数个月前,在他对她做出这些动作后,她一定会像初时见到他那般惊慌,但在连着见他数月,也夜夜与他相处了数月后,她再也对他筑不起提防之心。

“目前没有。”郁垒将玉簪往身后一扔,漫不经心地拉来她垂落至锦被上的青丝,以指细细感触着丝缎般的触感。

早在她面前帝后威严尽失的凤舞,在发现端着皇后的架子也吓不跑、赶不走他后,她索性对他露出她不在人前展现的最真实的一面。

她气闷地板起小脸,不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若是闲着就去尽你的职责,去宫中捉鬼吧。”

“宫中之鬼早被我清光了。”习惯她冷眼以对的郁垒只是耸耸肩,依然故我地赖在原地自得其乐。

凤舞叹息地垂下眼眉,“门神……”

“郁垒。”他有耐性地指正。

“郁垒……”她告饶地向他摇首,“别再这样盯着我了,我真的累了……”连着数月都浅眠,每当他自画中走出来时她就得陪着他,不管她怎么驱赶他就是吓不跑,反而更爱伴在她的身旁,这般日积月累下来,他是很能乐在其中,但她却是身心皆疲。

他淡看她一眼,在瞧出了她眼底的倦累后,走至她的身后坐上榻,修长的十指也跟着放在她的肩上。

“我只是想守着妳而已。”他小心地拿捏着轻重与力道。

“但我在宫中安全得很,不需有个门神来监看着我……”舒服得差点闭上眼的凤舞在辩驳之余,不忘提醒他,“还有,你又在轻薄我了。”

他充耳不闻,在她的耳畔低语,“放松点吧,在我面前妳不需当个皇后。”

酥酥麻麻的战栗感自身后升起,凤舞缩着香肩,拉开与他的距离后,坐至床榻的另一头对他摇首,并以眼神警告着他别太过分。

郁垒笑了笑,自在地往榻上一躺,一手撑着脸庞凝视着在灿灿烛火下的她。她身上得体不露丝毫肌肤的素色长服,在烛光辉映下莹莹白亮,衬照着她白皙的脸庞,让唇上的一抹嫣红显得更加瑰丽。

“想不想暂时忘掉妳皇后的身分,出去外头走一走?”每日看她被关在这座阴森森的皇宫里,她不烦闷,他可觉得无趣极了。

“外头?”她挑高黛眉,“宫苑?还是御花园?”

他刻意探向她的水眸,“我指的是这座皇宫的外头.”

如他所期的,凤舞缓缓垂下了眼睫,像是被他踩着了心中隐藏的痛处。

她别过螓首,“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谁说的?”他挑战似地笑了,一骨碌地自榻上跃起,而后拉着她下榻。

“你又想做什么?”赤着脚被他拉着走的凤舞,边努力拨开他的手边问。

“带妳出门走走。”牢牢握住皓腕的他,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带她快步走向他原本站立的门扉。“夜里的妳不需母仪天下,妳只需要玩乐。”

“等等……”大感不妙的凤舞,忙回头对睡在榻旁的白虎求援,“伴月……”

郁垒扬了扬剑眉,轻吹一声口哨,就见伴月飞快地跃起,动作比他们更快地先一步跃进门里.“瞧,牠比妳更想出去呢。”他拉近她,一手揽上她的腰际,带着她跨进门扉。

“我不──”被迫的凤舞,满心的害怕与惊惶,在跨入门里所见着的景物中,霎时全都暂时遗忘。

璀璨的月光,银辉洒落在她的身上,清冷的西风将她的发丝吹扬起来,在风中翻飞不休。

仅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跨过门里门外,她已自重重牢锁住她多年的皇宫里,来到了她心中最是惦念的地方。

“眼熟吗?”站在她身旁的郁垒,边问边褪下自己的外衫替衣着单薄的她披上。

明媚的月光下,位于宰相府外远处的小丘上,一棵高然耸立的银杏老树,金黄色的叶片反射着月泽,风儿一吹,扇形的黄叶在空中飞腾一番后,叶落如雨,一片一片地,落在已将遍地铺上一层金黄的大地上,也片片落在她想念的心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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