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鬼(阴阳卷之五)(27)

作者:绿痕


“没有。”她深吸口气,频频思索该如何全身而退之余,下意识地不敢看向他问的双眼。

一指抹去她唇边的鲜血,他蓦地眯细了黑瞳,一把揪起她,拉着她往外走。

“走!”

“上哪?”他的力道拉得差点站不稳的千夜忙拖住他。

他简沽地扔下两字,“皇城。”

“去那做什么?”她惶然地张人了美眸,不住地拍打着牢牢紧锁的腕项。

他冷声低哼,“你担心我会对你父皇不利?”尽顾着他对那些无谓的人做些什么。在她眼中,他就那么无情?

“我是他的女儿。”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袖回自己的手,在他吓人目光下,她抖索着身子,边说两脚边往屋里退。

“走。”不消片刻就重新将她掳回的七曜,强硬地勾挟她的腰肢,拖着她住房门走。

“我不回去!”惨白着一张脸的千夜,挣不开犹铜墙铁壁的他,情急地在他耳畔大叫。

他下定了决心,“我要将你交给皇甫迟。”向来,他就由着她去,可事事顺着她的后果呢?她这般呕血已有多久了?她不吃生气不食黄符又为她带什么后患?若是再由着她去,只怕哪天她不声不响的死去了他都不知道。

怀中的她身躯猛地大大一震,而后恐慌地抬眸子,不断地向他摇首。

勉力找出理性的他,停下脚步,拍抚着浑身哆嗦的她,一掌抬起她的面颊,直视着她心懂的阵心,“你要活下去。”

“我说过,我不要——”她抗拒地掩着两耳,一想到回去后又被迫吃人,她就百般无法接受。

怒气攻心的他大声地截断她的话,“不管是以什么形式都好,活下去!”

“把我交给我师父后呢?你要上哪?”不肯依从的她用力捉紧他的衣衫,眼底盛着满满的恐惧。

“将你交给他后,之后的事,你就别再管了。”他一顿,复而甩去眼中的犹豫,“还有,我与你父皇之间的事你别插手。”

“别把我带回去……”在他又开始想挟着她步出门外时,无计可施下。她唯有放声的喊:“就算回去了我也活不过二十的!”

房中有片刻的静谧。

七曜的脸色转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

血气激越的她抑下全身的颤抖,小心地自他怀中退出,两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在不耐的他穷凶极恶地拧着眉又想上前捉她时,她只好吐实。

“我只有二十年阳寿。”

本欲上前的七曜,两脚似铁栓牢牢栓住,怔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那穿过他耳膜的字句,像柄利刃,就在这么毫无准备的景况下穿刺过他的耳,也不管是否血肉模糊。

擂鼓般的心音,在他耳畔轰轰作响,在这夜,房中所燃的灯火。依旧摇曳,依旧蒙胧美丽。那夜,川中莹莹闪烁的流灿灯火,和她腕笑婷婷的模样,却像个欺骗他的美梦,忽地在他的记忆中消逝得飞快,转眼间绝尘而去,空留给他一身被弃的揪愁。和怎么也抹不去即将失去的悸怖。

“你……今年多大岁敷?”心跳得极快,他的两手不禁开始打颤,被蒙骗后的愤怒,像破闸的涛流,在他的心田四处泛滥成灾。

紧咬着唇瓣的千夜忍不住垂下螓首,不想让他知情这个她极力想隐瞒的实情。

“说!”他森冷地暴喝。

“决满二十了,我生在初秋。”

她快死了?

前些天夜里,她才噙着泪亲口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而现下,他却被告知……她巳时日无多?

七曜颠颠倒倒地退了两步,神摇魂荡,不敢置信地瞧着她心痛的脸庞,她那无可奈何的眸光,投映至他的身上,感觉是椎心的。在这刹那,愤怒、谎骗,全都被他抛至脑后,跟底心里存留着的,只是眼前这个看似快凋零的人儿。

他不禁要责怪自己,为何在她不再吃食生气时不加追问,为何每回在她面色有异时不追根究柢,就算她身上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他都可以将它挖出的,他为何不做?为何。要等到这等没有回头余地的当头,才来面对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带我回去,让我留在你身边……”两手紧掩着口鼻的千夜,忍抑着泪不住地向他恳求。

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他只听见了才她所说死刑的刑期。

才被种植下的柔情,来不及成长茁壮,便硬生生地拔离了心土,纵使不舍,纵使他极力想将它植回原处,可它却在离土后就调萎,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往常,她不是一直告诉他,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吗?为何轮到了她的。她却一点转曰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耳边,依稀还存着她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会想念你的,我全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管过了多久,我都会……

在心房绞疼的那一瞬间,他的天地突地澄明起来,那些自出现后就一直徘徊在他心头的疑团,全都遭他拆解开来。

她在计算时间,她在制造回忆!她早把之后的事都盘算好了,之所以会进出幽禁她的皇城,是因她想掌握人生最后一刻日子,也因此,她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怎能这般残忍?

“七曜?”见他一迳愣望着她。千夜担心地轻问,就怕他不改初衷。

“我不能答应你……”他咕喃地说着。

千夜凄清地望着他,许久,她别过面容,不让他看见滑过脸上的泪。

“我不是你的回忆。”低沉而沙哑的黯语,幽幽划过一室的凄清。

他不愿,只能成为她的回忆。

中元当日,当七曜带着奄奄一息的千夜来到皇城时,毫不意外地,早就听到风声的皇甫迟,已派出旗下的弟子对他展开拦阻。

打定主意要一路打进皇城的七曜,因对千夜有言在先,不伤术士。因此他派出大量的式神,替他去与那些她的同门交战,法力远高于轩辕岳或燕吹笛的他,也不需阴界大军来帮忙,单枪匹马的他,在前进的路途上,并没有遇上太多会令他皱眉的阻碍。

直至轩辕岳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被急召回皇城时心底就有谱的轩辕岳,听到他硬闯进城的消息前,早已做好了准备,不待师尊下令,他已亲自来到内城的外头准备迎接七曜,但在乍见七曜手中的千夜时,他不禁犹豫起来。该不该动手。以及,该不该违背千夜的意志,让千夜再次回到皇城。

“二师兄?”眼看着他在城外与七曜僵持了好一阵,就是迟迟不出手“心急的敏至浩忙不迭地在轩辕岳的耳边提醒。

他叹了口气,“这里由我来就成了,你与其他的师弟去外城排出七星人阵做准备。”

“外城?”

“他此次前来,不单是来见师父,他还是为阴界大军开道的前锋。”轩辕岳一字不漏地将皇甫迟的推论转告给他。“再过不久,阴界大军就将因他丽抵达此地。”

“我知道了。”知道事态严重的敏至浩,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率其他师弟上马出城。

将昏迷的千夜安置在一旁,已经做好准备的七曜,抬首远望着一夫当关的轩辕岳。

“你不动手?”冷眼瞧了多时,也不见他脸上有半分杀气,等得有些不耐的七曜一手扳按着颈问。

“我……”两眼不断在他身上与千夜间徘徊的轩辕岳,在大义与师妹的私情间,极其难得地摇摆不定。

该成全干夜吗?若是千夜知道他与她极力想保护的七曜动起手来,想她定是不乐见的,但此时若不压下这个不知是何故而有不可同日而语法力的七曜。只怕待会在外城,又将因此而有一番苦战。

就在轩辕岳迟迟不断的这个当口,在一旁远观许久的皇甫迟,破例地走出宫外,道袍一掀,身影化若游龙似地突地掠过轩辕岳,闪身出现在千夜的身旁,不待七曜反应过来,眨眼间即将千夜掳走。

当皇甫迟抱着千夜回到在轩辕岳身旁的宫阶上时,他先是瞧了瞧面无血色的千夜一会,再扬首睨向来势汹汹的七曜,“暗响,是我杀的。”皇甫迟非但没将七曜看在眼底,反倒还大刺刺地提醒他该找的对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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