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九龙策系列之一)(4)
作者:绿痕
「成全你什么?」离萧一头雾水地看著手中受托的东西。
他神秘地眨眨眼,「成全我让所有人都不能置身事外的心愿。」已经平静这么多年了,也该是到了让所有人都起来动一动的时刻了。
「殿下!」被卧桑派命在下方挡住外头那些官员的太监司棋,在卧桑他们迟迟不下宫顶,而他又被礼官们催得快跳脚无法再拖延时间後,终於忍不住站在下方大喊以提醒他们时辰。
「司棋在催了。」离萧朝下头看了一眼,知道他们不能继续待在上头耗时辰。「再不下去,恐怕司棋就没法挡住宫外那些想闯进来的人。」
卧桑没有动,脸上的笑意淡淡地逝去。
夜色依旧浓重,清秋的月儿,挣扎地逃出云幕挂在西天的边际不肯坠落,空气清明如洗,所呼出来的气息在冷清的寒意裏化为缕缕白烟,风儿一吹,便宛如春梦离散不留痕迹。
眼看著白烟飞雾在风中消散的卧桑,低首看了下方太极宫内灯影幢幢摇动的光景一会,又抬首寻找远在宫墙外京兆腹地远处,那些层峦叠嶂的山岭,总觉得那像是他的未来,但要他挪动步伐去追寻,他的每一步,却是那么地沉重,迟迟无法起程。
「跨出这步後,便是万重山了。」他不禁在唇边喃喃自语,「就不知在山後,是否真能无风无雨也无晴?」
「殿下?」以为他已准备下去参加秋祭大典的离萧,在回过头来时,发现他仍站在原地仰首看著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的天际。
「你相信手足之情吗?」他冷不防地问。
「信。」不加考虑地,离萧朝他重重颔首。
卧桑又低下头,转首用著截然不同的炯亮目光紧锁住他,「那么在我父皇所诞的九个皇子间,可也有手足之情?」
「这……」离萧怔了怔,很快又照实回答,「应当是有的。只是皇子们都藏得太深,以致你们都看不见彼此。」朝中的九位皇子,对彼此虽不离心但也不同心,但在一些细微之处,仍是可看见那不让人轻易看出的手足之情。
在得到这个答案前,卧桑的心就像是被万重山层层压著,无力动弹且仍是有些顾忌,但在听离萧这个与他心中所想的相同的说法後,他又觉得,在他极力想逃离的那一日真正来临前,或许,他是该牢牢掌握住这个机会,为自己放手一搏。
他忽地漾出一抹令人理不清的笑意,「藏得太深是吗?」
「你在想什么?」离萧担忧地走至他的身旁,细看他那张根本就了无笑意的脸庞。
「在想该怎么照你的说法来赌一赌。」带著一抹不回头的笑意,卧桑一手搭上他的肩头,与他抬首齐看向天际,「接下来的日子,不只你不能置身事外,所有的人,也都得陪我走一遭。」
天顶的黑云,在惺忪苍茫的西风中微微裂开一道细缝,残月的霞辉笔直地划越天际,风流云散的撕开一片黑幕,此时,太极宫的铜钟沉沉地响起,宛如在告知著京兆风云骤起的来临。
揭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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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来,那嫣总在白日裏就将自己关在房内沉思,对著秋日清朗的明空怔怔地出神,在莫名中,有一股催促著她的动力,使得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心思继续千回百转的惦念,但她所朝思暮想的,不是她才刚刚放至地底的那些新酿,而是那名夜裏偷了她两样东西的偷儿。
「别看了,再看皓镧也不会回来。」以为她还在想著那颗遭窃的夜明珠的料俏,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摇晃。
那嫣并不想解释自己此刻想的并不是那颗珠子,她微微侧过秀脸,就见乐观豁达的料俏,在她脸上根本找不到东西被窃後的痛心或是不舍,她还是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并且笑靥如花地把玩著手上的新玩意。
纳闷的那嫣不禁探首过去,「你手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怎么前些天还不是这块玉佩,而今日它就无端地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是哪来的银两买这种质地甚佳且昂贵的温玉?
「那晚顺手从另外一个夜行客身上抢来的战利品。」那两个小偷抢了她的皓镧不打紧,反正她也自其中一个小偷的身上换来了递补品。
「你怎拿人家的东西?」堂堂一朝之相的千金,竟也会有这种偷儿似的行为?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他们的吧?」料俏非但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反而还理直气壮地抬高小巧的下颔,「不声不响的跑来府裏抢走了我的皓镧,我当然要从他们身上拿个东西来弥补损失!」
「把东西收好,千万别被人见著了。」已经习惯她这种性子的那嫣无力地摇摇头,转身拍拍衣裳站起,「我去找姨丈。」
料俏敏感地一手拉住她,「找我爹做什么?」
「这么贵重的皓镧遭窃了,当然得去叫姨丈报官。」那嫣伸指弹了弹她的额际,「拖了两日,也不见你去告诉姨丈一声,我得去同他说说。」再让料俏拖下去,那颗皓镧也拿不回来了,即使报官的效果不大,她也得试一试。
料俏有千百个不愿地急忙摇首反对,「不行不行,不能报官。」要不是因为自己理亏,她哪会就这样把皓镧免费双手奉送给那两个偷儿?报官?那么官府裏的差爷第一个要捉的人就是她。
「为什么?」邪嫣神色凝重地紧盯著她那看来就很心虚的表情。
她只好转著十指娓娓吐实,「皓镧本就是被人自宫中窃出转卖於市,後来辗转落至赃商手上再被我偷来的,我这一报官,不就代表我私藏赃物和偷赃吗?」
「你不但会抢东西,还背著我去偷了别人的东西?」怪不得她能弄到那颗无价宝皓镧,原来她用的也是跟那两个偷儿一样的手法!
料俏忙捂上她的唇,「嘘……小声点。」
「不报官的话你打算怎么办?」那嫣拉下她的小手,责怪地瞪著她。
「还能怎么办?」她摊摊两手,倒是看得很开。「只好自认倒楣了,就当作是吃顿闷亏算了,反正财去人安乐,往後我也不必担心还会有偷儿再光顾我家。」
那嫣微蹙著秀眉,「但那颗皓镧可不是普通的夜明珠。」一颗无价的夜明珠就这样被人盗走了,虽然料俏是得之不法,但若要这般眼睁睁的看别人得手,总是会有些不甘。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料俏无奈地杵著额际,老早就知道那颗夜明珠要不回来了。「但你也知道,我爹为官清廉,每年除了领朝廷那几百石的官俸外,既不污又不贪,哪来的余钱买古玩?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圆谎。」
都怪她那个为宫廉得过头的老爹,这些年来廉洁得让他们全家上下都没做过一件新衣,或是买不起像样的古玩来充充丞相府的场面就算了,但他也不必一年才领个七百石米粮,就捐个六百石助贫呀,就算是助民,哪有人是助成这样的?最起码也别让他们一家子人穷得个个面有菜色,每回一出门就不由自主的想脸红。
「真的不告诉姨丈?」为了料俏的名声,她是应该照著料俏的话做的,但在她的心裏,仍是闪过了丝丝的遗憾。
「不要。」料俏懒懒地趴在桌上逗弄著茶碗,「他老人家若是知道那颗皓镧是我从赃商那裏偷来的,他不把我剥层皮才怪。」
那嫣也只好放弃想找回皓镧的念头,但这两日来,她总会在恍恍出神时在心底偷偷想著,若是能找回皓镧,或是能得知它此刻是在何处,也许,她就能找到那名自她身上偷了东西的陌生男子,而她也能够乘机仔细的将那名男子的模样给看清。
她不自觉地抚著那夜曾经因那名男子而温暖过一回的唇瓣。
那夜,她站在光影的明亮处,而他则是一直处於暗处,每当她要看他的睑,他就有技巧的偏闪而过,不但使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也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表姊。」料俏不解地看著她的举动,「怎么这几天我常看你捂著嘴?」从那天晚上过後,她就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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