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九龙策系列之一)(12)
作者:绿痕
那嫣用力抹去一脸的燥热,以清凉的指尖贴上面颊,试图镇凉些许温度,而後抬起螓首,水盈盈的眸子,在眼前这三名男子的身上徘徊来去。
到底是哪个人?那名夜贼,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在场的男人只有三个,但司棋是万万不可能对她逾矩的,而离萧也不可能在主子的面前放肆,可是卧桑是德行兼备的太子,他也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难道说……真的有鬼?不,她才不相信卧桑说得绘声绘影的那些鬼话,印在她唇上的那个吻温暖如昔,而那个人他那一身的气息,她怎么也不可能认错,他的确存在。
「你还好吧?」卧桑关心地递上一盏茶给她。
那嫣的两眼马上看向他在榻上的坐姿,仔细地找著他是否曾在黑暗中移动过,但她却发现,他的坐姿文风未动过,而此刻他脸上写满的好奇也不像是在作假。
「料俏。」她深深吸口气,「这里可能真有鬼也说不定。」
「不要再吓我了……」料俏听了又忙窝回离萧的身畔,将剑眉直皱的离萧给拥个死紧。
那嫣神色自若地绽出一抹微笑,「别怕,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昨夜追丢了他不打紧,此刻捉不到他也无妨,虽然她仍是不清楚那人是谁,但既然她巳确定那人就在宫里,只要她针对宫里的人一一找起,她就不信他还能再躲到哪去。
「啊?」料俏很讶异她怎会突然有这个雄心壮志。
「我找他已经很久了。」她不要再疑心下去了,她要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给弄清楚。
卧桑静静搁下欲递给她的茶碗,在飘摇的灯影下,茶碗裏,清晰地映出他盛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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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近来似乎很忙。」卧桑伸出一指,将那嫣四处张望的小脸转正至他的面前,「还在帮料俏捉鬼吗?」
在那日之前,卧桑从没发现过在他身旁的这个那嫣,她是个下定了决心就固执到底的女人,直到她开口说要揪出藏在太极宫内的鬼魂起,她就一改平日娴柔的模样,不再静静地待在殿内,时常在宫裏进进出出四处找寻打听,即使像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刻,她的一双水色杏眸,也不会专注的停留在他的身上,反而不时地看向外头或是殿内他处,一心一意的把心放在那名她想要找出的鬼魂身上。
「我……」发现自己不务正业被人逮到的那嫣,赶忙把眼珠子溜回他的身上。
他淡淡轻问:「捉到那个鬼没有?」活泼点是很好,但她这副人在这裏心不在这裏的模样,让他心底非常不是滋味,
她一脸的沮丧,「还没。」和当初相同,那个男子只是在她面前露露脸片刻,然後就消失在空气裏了,即使她快将整座太极宫翻递了,她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那你还要继续吗?」卧桑一手撑在桌面上,将她一身娆娜的风情尽收眼底,趁她不注意时,以停在她下颔处的指尖,细抚她似雪的脸蛋一阵後,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来。
「我非找到他不可。」她受够了,她不要再把问号往心裏头堆,她要找出他来好好问问他。
「你就行行好别找了。」随侍在侧的司棋头痛万分地抚著额,「现在整个宫中都因你要找鬼这一事,闹得鬼影幢幢,一有风吹草动,人人就无中生有的当是鬼影出现了。」这阵子每天都有人跑来向他报告消息,指证历历的说宫中又哪闹鬼了要他去查,害他累坏了。
「不行,我不要半途而废。」那嫣不服输地握紧了拳。
「你对太极宫的鬼故事这么感兴趣?」卧桑莞尔笑问,伸手接过一盅司棋温好的酒。
「我对这裏的鬼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那嫣巧笑倩兮地扬高柔美的下颔,「我只是想查清一件事而已。」
浓醇的酒香阵阵扑鼻,她嗅了嗅,是她梦里的那个味道,带点不敢置信、带点忐忑的神色,她张眼朝他看去。
「这是……」那杯裏剔透如霜的酒色,令她缓缓张大了杏眸。
卧桑轻晃著手中的夜光杯,「秋露白。」
「你喝这种酒?」她迅捷地握住他执杯的手,一颗心急急被他拉至最高点,某种被释放出来的期待,一举占据她的心头。
他平淡地迎上她深幽的眼瞳,「每到秋露的时节,宫中人人都喝这种酒。」
不是他?真不是他?
那嫣讷讷地收回手,失望过後的心慌感,直窜进她纠结难理的脑海裏。
她在期待些什么?她希望那个人是他?太妄想了,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她就在心底反覆的告诉自己,她所追逐的,是那道影子的主人,而不是眼前这名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她不是个贪心的人……
「来一盅吧。」紧盯著她怅然表情的卧桑,倾壶倒了一盅给她,「天渐渐凉了,正好可以祛寒暖暖身子。」
望著那盅香味四溢的美酒,她想起了从前。
从前,她是多么渴望能够改变她与生俱来的阶级身分,能够像现在一般,住在红墙绿瓦内,当个举杯啜饮此等美酒的人,仔细品尝著酒中的醇意和生活的惬意,用一种放松的心情来体会四季,而不是汲汲营营的生活在忙碌得没空看清世界的日子中。
可是当她进宫後,她发现梦想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的距离,一旦得到了,那便不再是梦想,反倒成了生活,可是生活在这里,她极度的不自由。宫中的规柜、礼教、身分的束缚,若非一开始就生活在这裏的人,是绝不能在这压抑的环境下感到自在的,现在这杯酒,她反倒失去了喝它的心情。
踌躇下,她的柔荑欲迎欲拒,迟迟没把他的那盅酒给接下来。而举盅等她的卧桑,眼角不经意地瞥见一道陌生的背影,在见他举盅的动作後,无声地转出殿外的门扉。
「司棋。」卧桑紧敛著眉心,扬起另一手朝他勾勾手指,「宫中何时又换人手了?」他的这双眼,过目不忘,而刚才转身出殿的那个人,却不在他的记忆裏。
司棋很纳闷他怎会有此一问,「这阵子都没换啊。」在这危机四伏的宫中,若不是心腹,他怎敢轻易更换人手?
没换?
卧桑二话不说地将手中欲给那嫣的酒朝地上一洒,接著将酒瓶捧近细嗅。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从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凝重神色。
他不慌不忙地自那嫣的发髻上借来一根银簪,将簪子探进酒瓶裏,银白的簪子再取出时,簪上缓缓染上一层墨黑的色泽。
司棋的脸色直降为雪白,「殿下!」
「别嚷嚷。」卧桑镇定自若地放下瓷瓶,「当作没发生过的事,暗中去把宫中的警备全都换过。」下毒?不过是一阵子不防而已,居然变得这么明日张胆了。
「是。」司棋随即奔出殿外。
「这是……」那嫣紧屏著气息,指尖微颤地轻触那根泛著妖异黑泽的簪子。
「小事,别在意。」他立即取走簪子,不让她再多瞧一眼,并在她的面前换上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
她不能理解地盯著他的笑脸。
小事?有人对他下毒,他却好像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还叫她别在意?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到底知不知道下毒代表著什么意义?是有人要他的命!他知不知道,他不可以如此等闲视之,因为在他的身後,还有一个等待他去经营的国家。
「你……」
那嫣才想开口向他这个没危机意识的太子说上两句,就见他笑脸陡地一收,一掌飞快地覆上她的腰肢将她扯向另一边,并且伸掌及时牢牢地握住那支由殿外远处,准确朝他面庞射来的飞箭。
箭尖就静静的停止在他的眉心之前,睑上血色急速流失的那嫣,水漾的杏眸在怔愣半晌後忽地清明了起来,赶在远处宫顶放箭者的身影消失前,她咬咬牙,一手扳开他紧圈著的大掌,毫不犹豫地起身取来挂在墙上的挂弓,搭上箭翎,将弓弦拉至紧绷的顶点後就朝箭射来的方向放弓反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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