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情怒(刺客列传之三)(25)

作者:绿痕


他困难地启口,“你……念了我的名千百回?”

梵瑟掏出放在袖的宝石,在他热烈的目光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抚。

“将宝石握在手心,你就会一直在我的手心陪着我。我想我若是将你的名念上几十几万回,你就会如我所祈愿,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每抚过一个名,她便在心底念过一回。他的名像一道咒语,如果诚心诚意地念多了,那麽这道咒语是不是就会实现了?即使希望微乎其微,她也愿试一试。

盖聂动容地看着她,为她执着不移的念头感到恻恻的酸楚。

“现在,我的心愿实现了。”她再度扬起头,眼睫间尽是感谢与不悔。

他难舍地抚着她的面颊,“我欠了你五年,而我居然还恨了你五年。”当她在想他的时候,他在做什麽?恨她?他这一辈子要怎麽把她的情还给她?

“是我要你恨的。”梵瑟闭着眼用脸颊摩擎着他的掌心,慢慢地体会他给她的温暖。已经好久了,她好久不曾觉得这麽舒适自在,首次不再觉得寒冷。

“欠你的,往後我会加倍还给你。”他执起她的手轻吻。冷不防的,她被拉高的衣袖往下落,露出让他痛心的伤。

“不要看。”她难堪地缩着手,不愿让他看上头丑陋的伤疤。

“把手给我。”盖聂根本无法忍受她手上有这些伤,思及每一处伤痕都是因他而造成的,他就极力想将它抹去,盼能平抚她那阵子的痛。

“这是什麽?”梵瑟张大眼看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沾了些细白的软冻抹在她的手臂上,芳香扑鼻,手臂也觉得阵阵清凉。

盖聂边上药边解释,“天下策一神医的药,你这双手,会复原得像以前一样无瑕。

“回去以後,他要找兰析做出更多的药,把她身上的伤都消去。

他细细地将药膏在她手臂上抹匀,当他的手指摸至原来守宫砂的位置时,他才明白,不是什麽都能复原和抹去的。思及他正是伤害她最深的人,他忍不住轻触她裹着纱中的颈间。

“疼吗?”

“不疼,我也不会再那麽做。”梵瑟摇摇头,轻拉下他的手。

“你如果再那麽做,我会追去找你。”他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说明他说到做到。

她歉然的望着他,“那晚,把你吓坏了是不是?”那时她离死亡那麽近,他一定是被她吓坏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威胁她。

“我不知你爱我那麽深……我还对你……”想起那晚他被嫉妒冲昏了理智而有的所为,他便对自己怒不可遏,也对她深怀内疚,不知如何弭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不要皱眉,不要对自己生气。”她清凉的指尖轻轻抚平他蹙紧的眉心,一如以往地知解他。

他不假思考地脱口而出,“嫁我。”

“我不是已经嫁你了吗?你说我是你的妻。”梵瑟扬眉偏头看他。在他带她离开梵家前,他亲口告诉梵天残他来要回他的妻,这不是代表他已经把她视为己妻了?

盖聂眉心蹙得更紧,她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正直的盖聂,可他现在不但是钦命要犯,还是个刺客,这样的他,她还愿不愿意嫁?

“那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我不知现在的你是否愿意嫁我,这五年来我在江湖上──”他想向她说清他现在的身分,但她的手却按住了他的唇。

“不管你成了什麽人,只要你是盖聂就好。”不管他做过什麽或是他变成了什麽样的人,她只需知道,这个男人是她要的那一个,就已足够。

盖聂为她的话怔忡出神,梵瑟将两手搭上他的颈子靠近他,更清楚地表明她的意志。

“梵天变他们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我同样也是懂爱的人,我也会不顾一切,所以,你是什麽,我便是什麽。”蝴蝶总要双飞的,不论他再怎麽改变,她也会跟上他的步伐。

盖聂瞬间环紧她的腰,“丹儿在死前要我找回两样东西,第一个是你的人,第二个,你愿不愿让我找回来?”

“什麽东西?”

他一双疼惜混和着焦虑的眼眸揪紧了她,“你的心。”丹儿说她的心已经死了,可是现在,他好想要她的心。

“没有心,我怎麽爱现在的你?”她笑意盈盈地解除他心底的慌。

盖聂深怀感谢地拥她入怀,埋首在她的发间,久久不发一言。

“盖聂?”梵瑟觉得自己快被揉进他的身体了,他在颤抖,好似充满了不安。

“谢谢你。”他从不知上苍如此眷顾他,让他失而复得,让他的爱一直在原地等着他归来,没有因他的离去而消逝。这一次,他要紧紧的捉住,再也不能把她放开。

梵瑟点着他的眉心笑,“谢什麽?凤阳山的瑟儿不是说过这辈子只嫁你。”

“我记得你的誓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唇瓣,用唇把她的誓言收进心底。那麽久远前的誓言,没有褪色或改变了模样,此刻再真切不过。

“盖聂,这五年来……”梵瑟面带红霞稍稍挪开与他的距离,期期艾艾地开口。

“什麽?”盖聂撩起她颈间的发丝,细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心不在焉地问。

“这五年来……你没有别的婚配吗?”五年来她出阁了七次,而凭他的相貌和条件,一定有许多心仪於他的女人吧!不知他是否成亲了?或者,他在外头遇见了比她更好、更美的女子?

“没有。”他重重地吻了她一下,气定神闲地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

第八章

虽仍是霜雪纷飞的冬季,凤阳山头却漾满了早春的暖意。

离开梵府四日来,盖聂的故居充满了梵瑟和水儿的笑语盈盈、恣情欢乐。

过去,只要一日与梵府有牵系,便总有阴影相随在他们身边,现今他们已远离令人深沉绝望的梵府,盖聂深知自此以後,梵瑟是真正完全属於他一人的了。

可在欢乐的背後,一道阴影正朝梵瑟汹涌来袭。

在第五日的清晨,盖聂上山去采梵瑟喜爱插在房的紫色小花,水儿也在厨房忙进忙出,没有人注意到梵瑟的变化。

“瑟儿,我摘了你爱的花……”盖聂手捧着满满的紫花推开房门,话语未落,手中的花朵却落了一地。

梵瑟正抚着胸口跪在地上,一缕鲜血顺着她雪白的唇角往下溜。

“瑟儿!”盖聂惊恐地大喊,上前接住她往前倒的身子。

梵瑟两手捉紧他的手臂,指尖深深扣进他的肌肤,又呕出一口鲜血。

“怎麽回事?”盖聂用力地喘息,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溢出一身冷汗的她靠放在自己怀。

“梵天变……对我下毒。”梵瑟虚弱地捂住自己的唇,不让血丝再流下来。

盖聂愣住了。

梵天变居然会狠心地对她下毒?他不是爱她入骨吗?他怎会舍得对她这麽做?

“他要我永远留在他身边。”梵瑟此时终於明白梵天变要如何留住她,也了解他喂她毒的原因。当时的她并不晓得自己也会有想活下去的一天,她也会有能离开梵天变的一天。

盖聂的表情变得森冷,“要伴你一辈子的人是我。”梵天变要到何时才能让这场争夺落幕?他们三人从他的手中将她抢走了一次,现在还要再来一次?

“梵天变就是怕如此,所以才对我下毒。”现在她好後悔,後悔当时轻易地让梵天变喂下那颗丹丸,而她的後悔,也会变成盖聂的。这一场棋局,没有一个人是蠃家,每个人,都是输家。

“他对你下毒多久了?”盖聂冷静地把着她的脉,发现她的脉象极端不稳定,性命垂危。

她哀伤地望着他,“梵天变每晚在我睡前都会给我暂时解毒的药,倘若五日内不服……”这五天来,她尽情地享受着伴在盖聂身边的每一刻,可是她却忘了,这种生活根本就是奢求。

“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盖聂不慌乱也不悲凄,握紧她的手,字字有力地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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