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阅魂录之六)(11)

作者:绿痕


端坐在椅上的叶慈紧敛着剑眉,站在一旁的镇长黄梁则是拿着一张汗巾将额上的大汗擦了又撺。

“大人……”朔方不明白,为何镇上竟没有一人能通过最简单的宫主检测,难道说,就连清罡真人也算不出转世宫主的下落?

就在叶慈浑身散放而出的冷意,几乎就要将周遭的人都给冻上一层冰霜时,祠堂外,一阵听来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已远远响起。

“等等……等会儿,还有一个人没测!”

多少有些灰心丧气的众人,纷纷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祠堂大门外,闻声的叶慈也缓缓抬起头,一双秀美的凤目微眯,片刻后,他蓦地瞠大了双眼,甚至有些张皇失措的站起身。

“野风姐姐,你走快点……”牛家的小女儿妞妞,两掌置在野风的身后奋力推着她,深怕错过时辰她们就要赶不上了。

“已经在快了啊。”野风掩着嘴又再打了个呵欠,照样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的往前走。

沐浴在众人目光下懒懒走来的女子,脑袋上顶了个书生的儒誓,身上则是一袭樵夫或猎户常见的短打,不过怕冷的她又在短打的外头罩了件长衫……简单来讲,就是一整个的东拼西凑、不伦不类,而最招人注目的,则是她脸上那一道由她左眉眉尾,一路划过她的脸庞直抵她下颔处的白色伤疤。

“妞妞啊,你拖我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野风一路享受着众人诡谲的目光,在妞妞推着她走进其中一间厢房时,终于想起了要问。

“姐姐你别管,等会儿你只要挑你看中的东西就可以了。”早就打探清楚寻主仪式流程的妞妞,边推着她跨过门槛边道。

“挑东西?”走进房中的野风定眼一看,前头三张方桌上布置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物品,琳目什么都有。

“快挑。”妞妞使劲地再推她一把。

野风可有可无地走上前,左右看了两眼,便随意自中间的桌上挑起一只看似陈旧的小小药忤。

得到房中神捕的认可后,妞妞又再推着她前往第二间厢房命她再挑一一样,野风配合地又再挑中一本破破烂烂的医书,紧接着就被拖至最后一间厢房中,再挑了一只察金又带银的酒壶。

在看到野风拿起那只酒壶时,不只是跑过来争先抢看的神捕们,都激动得涨红了脸,就连一直站在远处的叶慈,也都快压不下胸臆间那狂奔不受拘束的心跳。松岗反覆深喘了几口大气,难掩情绪颤颤地问。

“你……你可知,这些人中何人是神官?”

野风抬首看了忤在中庭里的人们一眼,目光扫至叶慈时,她的头皮顿时感到阵阵发麻,原本平顺的呼吸一窒,她忙稳下情绪装作不动声色。

“他吧。”她看似不经意的指向叶慈。

“可敢验证?”就连朔方也忍不住冲上前紧张的问。

她柳眉一绕,“验证?”

大步走来的叶慈,排开人群来至她的面前,她在歪着头看向他时,他朝她伸出手。

“失礼了。”

野风不语地看着他慎重万分地执起她的右手,与他的左手轻轻交握,一股古怪的暖意与寒意就像是秋原上被点燃的野火,恣意且不受控制地在他俩交握的掌心中蓄起,并在下一刻化为摧枯拉朽的内劲,硬生生将叶慈整个震飞出去。

就在那眨眼一间,叶慈整个人腾飞起来狠狠撞断几根梁柱,再跌撞至院墙旁才停止。野风错愕地微张着嘴,眨眨眼看清叶慈的惨状后,她纳闷地低首看着自己平凡无奇的掌心。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她再以指戳戳掌心,不明白啥时她这么天生神力了?

“你……没事吧?”她面带歉意地问向那个被撞飞了,居然还可以在下一刻就站起,拍拍衣袖就又朝她走过来的男子。

“无事。”叶慈紧握着犹带着她手心温度的掌心,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仰起的脸庞,目光最终停顿在她脸上的那道伤疤上。

“那就好。”见他无恙,松了口气的野风朝他点了个头后便转身要走。

“等等。”朔方忙上前去拦下她,“你这就要走了?”她应得很理所当然,“是啊。”

“你不知道我们是来这儿做什么的吗?”朔方在她要绕过他时赶紧再问。

“不知道。”她就是捡柴捡到一半,莫名被拖来这凑热闹的而已。

“那你还来?”

“这不是让人推着来的吗?”野风懒得在这点小事上纠缠,“若无他事,我回去了。”

“慢着,我们是神宫的人!”松岗忙大声地对完全就在状况外的她道。

她一顿,“神宫?”

第十章

“云取宫可曾听过?”松岗两眼饱含希冀地问。

遗憾的是,她非常不赏面,“不曾。”

“药神呢?”这个听也该听过吧?

“在下行医,自是听过祖师爷大名。”这下子,对什么事都惫懒的野风,总算是被他们勾起了点兴趣。

“我们是奉药神之命来此寻找转世宫主的。”怕她又要走,松岗连忙一鼓作气把话说完。

“这与我何干?”她有些不耐烦地问,照样抬起脚跟往外头走。

松岗死死拦住她,“自然有关,因我们的大神官刚刚确定了,你就是云取宫的新一任转世宫主!”野风刚抬起的脚跟云时又重新黏回原地,她讶然的转过眼眸,与近在咫尺的松岗大眼瞠小眼。

“你没搞错?”她沉默了一会儿,以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绝对没有!”她都可以从数百样物品中,确确实实地挑中第六世宫主生前所爱用的物品,就一如当年叶慈也是这般挑中第六世神官的随身之物一样,他怎么可能会搞错?不给野风丝毫反骏余地,叶慈已大步上前,将衣袍一掀,单膝及地跪至她的面前。

“宫主,我终于找到您了。”

野风俯身看着叶慈的脸庞,午夜梦回间,那一张总是不让她看清的容颜,练缓地自她的记忆最深的底处浮上,再默默贴合至眼前的这张俊容之上,令她在怔忡之间,忍不住伸出手以指轻触他的面颊。

“我没作梦?”

“并没有。”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叶慈再也忍抑不住,他迅即抬手反握住她欲离的指尖,站起身将她的掌心贴至他的面颊上。

野风僵直着身躯,“这么说你是真的了?”

“如假包换。”

她想也不想地抽开她的手,转身就走,脚下的步子踩得又急又快,待到绕过街角再看不到祠堂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跑起来。

“这、这……大人?”朔方摸不着头绪地问着站在原地,既不上前追去,也无任何动静的叶慈。

大步跑过镇上的大街,一股源自胸腹间难耐的燥意,令野风不禁使出士级初阶的内力蓄于双脚之上,点踏之间她已飞过街上民宅的房檐、跳过镇墙,她最后转向地疾奔向镇外私宅的方向,聆听着耳际传来阵阵有如擂鼓的心跳声,令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奔至离家不远处的林子里,野风放缓了步伐,一掌撵按在树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她泛热的脑袋一回忆起那个被称作神官之人的脸庞时,她的整颗脑袋似就要燃烧起来。

身为行医者,她其实……不是不知道那座云取宫的。

她知道天下医者之所以能够习医,皆是源于药神的恩典,而药神又将所有的宠爱全都给了这世间唯一的代言人……那个承袭了药神法典,代药神在世间行医的云取宫宫主。

她更知道,那个传说中拥有药神无上法力的宫主,代代皆是转世投生的。

可……那等传说中之人,又怎会是她?

呵呵,开玩笑的吧?哪可能会有这种事?

但就在她极力想否认这来得太突然的消息时,于她心中,又隐隐约约的有种笃定,正一点一滴地消融着她的自欺,并提醒着她想要遗忘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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