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处(漱玉词阙三)(5)
作者:绿痕
“太过花梢,对善良风俗有负面的影响,充分。”只可惜西门大人的借口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反正他怎么说都有理就是了。
眼睁睁的看着西门烁又奉命拿着充公大印,将他全身上下盖得满是通红的墨印时,靳旋玑终于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八字,原来就是在这里发扬光大的。
怎么有这么骡的人?别人的理都不是理,就他的歪理全都是真言,在他的面前,说也有罪,不说罪过更大,而他的官威又偏偏大得不得了,敢跟他顶撞和试图据理力争的后果,就是败在他的官权下被盖得满江红。
得意洋洋的西门骡还更乘胜追击,又再度地向西门烁下令。
“顺便充了他。”犯了更重的罪的人,就是他眼前这一个想要夺走他儿子的不速之客。
“哇……别盖在我脸上!”靳旋玑在西门烁的大印快盖上来时,边闪边不平地对西门骡嚷着:“你是想把我整个人都充公吗?”
“跟我抢儿子?”西门骡记恨地握紧了拳,“全部都没收充公!”就凭这个草包平民也想跟他抢儿子?先把他给充了让他不能抢再说。
“阿爹……”看不下去的西门炬,终于挺身而出主持晚来的公道。
正在享受胜利感的西门骡,姿态仍是高得很,“公堂之上叫我大人,”
“大人,这有悖常理也不符法,不能充,”西门炬慢条斯理地在他耳边说明。
“谁说不符法?”西门骡使劲地指着靳旋讥,“在华阴我就是法,给我充了他!”
站在后头已是头痛剧烈的西门烈,此刻只能无力地抚着额。
“家丑……”他就知道那头骡于一旦骡脾气犯起,所做出来的事就从没一件有经过大脑。
“大哥,你的那位客人……”也在府内任职幕僚的四子西门炎,站在他身边一手指着被西门烁追着跑盖印的靳旋玑。
西门烈摇摇头,“去把大门关上,在阿爹真的把靳旋玑充光了前,快去把他救下来,”
“好。”西门炎马上赶去救火。
西门烈淡淡地看着眼前闹烘烘、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的大堂。
看来,他是别想冀望那个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靳旋矾,能够仗着与他有血脉相联的这一点,来打动西门骡改变主意了,这下于他又该用什么法子来说服西门骤呢?为什么那老头的意志就是那么坚定,任谁来说都没用?
飘然似无的视线感,令西门烈的身于猛地一颤,恍然中,那道熟悉的视线又攫住了西门烈的知觉,打断了他此时不知该从何理起、想不出个好方法的思绪。
他飞快地回过身,幽暗的内堂里不见一丝人影,仍旧是没有半点视线的来踪,但在他的心头,就是有股毛毛的感觉。
而且,那感觉,似乎也离他愈来愈接近了。
第二章
“那头骡子!”
恼怒冲天的不平步伐,再一次奋力地踱向西门烈房中无辜的地板上。
打从不光彩的被人护送架下公堂后,自西门骡的虎口险险逃生的靳旋玑,就在西门烈房里以左左右右、踱来踱去的步伐来表示自己满腹的不满,让坐在房内有好一会的西门氏子嗣们,个个都看得有些眼花。
莫怪那位大人会唤名为骡,他简宜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头骡!
低首看着身上被充公大印盖得乱七八糟的衣裳,靳旋玑实在是很恨自己当初怎么没在西门烈警告他时,先去弄清西门骡是怎样的一个人,就这么呆呆地送上门来给人盖印,并且被充公充得两袖清风,还要靠西门烈的帮助才能全身而退。
安坐在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儿的西门烈,边逗弄着离家阔别已久的爱猫,边出声打断那个想要把他房内地板踩穿的人。
“靳大侠,请你克制一点,”他冷睨一眼,“你方才骂的那头骡,是在场很多人的爹,”
“你那养父是怎么回事?他向来都是这样当官的吗?”靳旋玑干脆把所有的不满都往他的身上倒,“从没看过比他官威大、脾气骡的百姓父母官!”
西门烈反瞪着他,“自己没用就说一声,还好意思嫌别人骡?”临场表现唯唯诺诺,跟个狗熊似的,就只会在下了堂后来施马后威。
“我……”他的怒火瞬间被浇熄大半。
“你看看你。”西门烈更是不客气地拉过他,指尖直戳着他的额际数落,“全身上下能充的全被阿爹充光了。就只差没有在额头上也盖个充公大印而已,你可不可耻啊?”
靳旋玑哀怨地咬着唇,“人家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嘛……”他当然没办法像占尽优势的西门骡那么威风,他不但没有硬一点的靠山,更没有一个可以看的后台。
“大哥,好歹靳大侠来者是客,你就先让他发泄一下再来损他,”好心将靳旋玑解救下来的西门炎,安逸地坐在椅上边喝茶边要西门烈留点口德。
“没错。”西门炬也点着头,“遇上了阿爹那种人,他能够不被判刑安然的走出大堂就已经该庆幸了。”好险今天有他们兄弟在,不然这个靳旋玑可能就要被流放到边疆充军了。
“来,先喝喝茶压惊和消火。”西门烁善体人意地为靳旋玑斟了一碗茶。
望着一屋子同情他的陌生人,都还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救他一命的靳旋玑,不禁细细打量起他们。
“你们是……”在这座总督府里,除了西门骡和西门烈外,原来也是有好人的嘛。
“他的弟弟。”三位西门家的子嗣动作一致地伸手指向西门烈。
靳旋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反对我认他吗?”摆不平那个西门骡就算了,就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不是也不同意他把西门烈能带走。
“不反对。”出乎意料之外,他们三人整齐划一地朝他摇首。
“啊?”这么好沟通?怎么跟刚才的那头骡差这么多?
西门炎搁下茶碗叹了口气,“我们从小就知道大哥是靳风眠前辈的亲儿子,也都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府中唯一反对的,就只有死都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的阿爹,”
其实他们西门府全家上上下下,每个人早就都知道西门烈是养子这一事,每个人也都很鼓励有意想寻根的西门烈去找寻自己的亲人,可是就算集中了府中所有的同意票,也还是敌不过西门骡的一张反对票。
“我们已经跟阿爹开导过无数次,叫他别紧捉着大哥不放,并且试着去接受大哥不是他亲生儿子的这个事实,但那个名字和人一样骡的阿爹,就是听不进我们的话。”西门烁也无可奈何地耸着肩,根本就想不出什么方法好来打通西门骡那永远都不会通的任督二脉。
“在所有的儿子中,阿爹最疼的人就是大哥了。”西门炬淡淡他说出西门骡会那么坚持的原因,“因此他说什么都不肯将辛苦苦栽培出来的儿子拱手让给别人,他当然更不会承认大哥不是他亲生儿子,也绝不可能让大哥去寻根认祖,”
靳旋玑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那我要怎么办?我爹还等着我把他带回去交差呢,”西门骡要儿子,靳风眠也要儿子呀,而西门烈也不能让他们砍成对半来平分。
西门烈白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动脑子想办法啊。”他的脑袋真的是生来摆着看的不成?
“哪有什么法子?”靳旋玑苦恼地揪着发,“他是官我是民,他只要喘一口大气我就被他给压死了,我怎么跟他斗?”如果他面对的是凶狠又不讲理的江湖中人那还好办,可是……对方偏是个官,他连一根寒毛也动不得呀。
“没办法就不要认我,”西门烈将猫儿放至一旁,两手环着胸朝他唾弃,“我不承认这么没用的人是我哥哥,”他看破了,这个中岳盟主就只有头部以下的部分管用,而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往后要是认了来当大哥的活,这岂不降低他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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