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上心头(漱玉词阙四)(2)

作者:绿痕


「我不缺衣裳。」她微蹙着黛眉,将布包推回给他。

他不这么认为。「你是个姑娘家,当然缺衣裳。」哪个女人不爱美?他要让她随时随地都有机会为自已打扮。

飞鸟一手紧拧着眉心,「你上次为我订制的衣裳我都还没全部穿过一回。」就算她每日穿一套,一整个夏季都过去了,她还是没办法穿完他买来的那些衣裳,为了处理那些衣裳,她够头痛了。

「那些都是夏衫。」南宫彻不同意地摇首,「已经立秋了,很快就会秋凉,你若是不多加几件衣裳会着凉。」

「我……」

「来,看看喜不喜欢。」她还来不及婉拒,他又热心的把布包放下,一件件地拿出来展示给她看。

望着他那快乐的神情,飞鸟只好把所有的话都咽回肚里,改而轻轻吐出千篇一律的谢辞。

「谢谢……」

南宫彻的双手霎时停顿了下来。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虽然,他知道她不是个喜欢胭脂艳艳的姑娘,只像只来去自由不在乎本身的飞翔雀鸟,但他就是想让她多添点光彩,为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她多添点美丽娇媚,好让她多爱她自己一些。

在食衣住行上,无论是什么,他都尽他所能的给她最好最舒适的东西,但对於他的善意,她却总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更不会欢心雀跃,她只会摆着无动於衷的表情,淡淡的向他道谢。

她知不知道,他从来就不要她的谢意?

「除了道谢外,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抱着一丝丝的期望,他仔细的肚着她的眼眸问。

「要说什么?」她问得很老实。

他乾脆直接给她一些他想听到的答案,「例如说你很感动,或是你很高兴,再不然你也可以对我笑一个。」

「我很感动,我很高兴。」飞鸟照他的希望流俐的说完,并附上一朵微笑,「这样可以吗?」

就连笑容,也没有温度……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为她的笑容加点甜蜜、加点温度,而不是这种制式的笑意,这种被人强迫时她就会摆出的空洞微笑。

南宫彻叹了口气,「你真的很会让男人感到灰心。」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去花心思来讨好我。」飞鸟略过他脸上失意的表情,拿过他手上的衣裳,帮他把它们全都放回布包里。

「这个能不能讨好你?」他不死心的再拿出一株会让她动心的药材在她的面前摇晃。

「摘星参?」飞鸟两手紧握住那株不易采到的人参,一改前态的,双眼都灿亮了起来。「你去了华山?」

「我特地去向西门烈拿的。」南宫彻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眸紧紧锁住她的脸庞,捺着性子等待着。

浅若似无的微笑,不自觉地浮现在她的面容上,「我缺这一味药缺很久了……」

终於,终於看到了那让他想念了两个月的笑容。

南宫彻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儿,眼眸再三地停留在她的芳容上,一再地回味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微笑,细细品尝着她欢欣的模样。菱似的唇瓣一如他所愿,微微上扬的炫人弧度,那种淡然的美,是他可以收藏在心底好一阵子的快乐。

「天快黑了,先回去吧。」他不舍地打破宁静,挽着她的玉臂催促,「我这次出门还上了泰山去跟东方朔的大厨要了本食谱,回去後我就为你下厨,做顿保证会让你赞不绝口的大餐。」

「嗯。」眼中只有手里那株人参的飞鸟无意识地点着头。

在南宫彻挽着她走没几步後,有些回过神来的飞鸟,才发觉自己忘了拿那花费她一天辛劳的药篮,想转身回去拿时,有所准备的南宫彻却将她的螓首缓缓转过来,一手指着挂在他手上的东西,说明他早就趁她发呆的那个片刻帮她把药锄和药篮都收拾好了。

她看了一眼,不语地任他拉着继续往前走,悠悠的思绪,又一迳地沉醉在手中的药材里。

南宫彻边走边凑在她的身边问:「觉不觉得我很体贴?」

「很体贴。」她心不在焉地应着。

「我离家这么久,有没有很想念我?」尝到了点甜头,舍不得放弃的南宫彻更是乘胜追击。

「很想念。」他想听什么都好,她现在要好好想想回去後她要怎么处理手中的这株药材。

他开心得连双眼都带着笑意,「你是不是很期待我能早日回来陪你?」一株摘星参就能够换来这些甜言蜜话,也许他往後该多去和西门烈抢几株来讨佳人欢心。

「很期待。」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

「那你有没有……」他的话还塞在嘴里,飞鸟的小手已不耐烦地将他那张唠叨的大嘴给掩上。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飞鸟两眼无神地望着他,对他愈来愈烦人的个性有些不敢领教。

「是很吵……」他在她的手心里咕咕哝哝,但他反省过後,下个片刻,他又拉下她的小手继续缠着她,「今晚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东岳泰山学了好几道新菜色,你要不要先尝尝看?」

飞鸟无语地盯着他雀跃的眼睛半天,最後一手无奈地抚着额际轻叹。

「受不了你……」

*****

在南宫彻宅子里特大号的厨房内,十来具的大灶正齐生起柴火,飘摇不定的蒸腾白烟,弥漫着各色菜香,勾人心神且令人垂涎三尺的诱人香味,伴随着阵阵烟缕,将一室的空气薰香得诱人无比。

做菜已有十年经验的南宫彻,此刻正一手执刀,俐落地将各种食材切安後,动作一气呵成地将它们送入大锅内快炒一番,而後盖上锅盖,微笑的聆听自锅内传来僻哩啪啦的热闹声响。接下来他再快速的移动脚步,分别照料在炉上炖煮的汤品和蒸笼里的小巧点心。

「细火慢煲……」他在灶前半弯着身子,对数个灶口左右开弓地减薪或是加柴。「文火微炖,大火快蒸……」

在照料好火候後,他又抽起放在颈後的食谱书册,仔细地研究上头的作法学习新式菜色。

他一手拿着食谱边念边做,「加上进贡的贡盐,再掺点天竺的的香料黍葵缓慢搅拌,还有岐山的异花椒……」

一个大男人站在厨房里忙碌的光景,或许在他人眼中看来十分不可思议,更或许会有人认为,以南宫彻这名光以一套追日剑法,而名声在衡山响叮当的一代剑派宗师,又以毒功毒遍南岳一带而有毒仙美名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这般耗时耗力的屈居於这烟气蒸熟的厨房里烧饭做莱。

在衡山一带,凡听闻过他下厨做菜事迹的人,莫不是歪着脑袋、纠结着眉心,猜测这个大名鼎鼎的南岳盟主,是否是按捺着满腹的不满勉强走进厨房,或者他是被人逮着了什么把柄而被迫下厨,不然堂堂一名系出名门又教养上流的贵公子,怎么把为人烧饭做菜当成此生最伟大的工作,并做得无怨也无尤?

不,实际上,他做得一点也不勉强,也不是被强迫的,相反的,「君子远庖厨」这五字,从来就不曾存在南宫彻的脑海里,对於下厨的这一事,他不但是做得很自愿,而且还相当乐在其中。

说来说去,他会有这项做菜本领,并日复一日甘心入厨的原因,全是他隔壁有个他舍不得她进厨房的芳邻,为了让那名芳邻的一双小手洁白无垢,不沾染一丝烟火柴灰,他可以放下他那柄名扬五岳的长剑,放下他高贵的名声,任外界对他批评揣测猜想,但只要能让芳邻坐在他的面前,细嚼慢咽地吃下他所做的每一道菜,要他再怎么辛苦,他都觉得值得。

「大、功、告、成。」南宫彻挥去一头大汗,两手扭着腰,满意地看着已装盘完毕,整齐地摆在桌上的各种美味菜肴。

正午的日光炽烈地映照在窗外的湖面上,一波波反射的波光,飞闪过他的眼帘,提醒了他不能再继续对自己的手艺赞叹下去。

「糟了,这么晚了。」没想到新式的菜色这么耗时费工,再不快点送去的话,飞鸟可要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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