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上心头(漱玉词阙四)(14)

作者:绿痕


「我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她四两拨千金地挡掉。

「他对你的好,你不会感觉不到吧?」六木索性向她点清重点,说得更加明白,「他是个不会轻易待人那么好的男人,你在他的心中,有着别人无法到达的地位。」

飞鸟回眸正视他,「你想说什么?」

「相信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但为何你就是不能接受他呢?」六木看着她清澈如湘江水的眼眸,深深明白她的慧黠,也知道她的知情。

这些年,一路看南宫彻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连他这个局外人都会为南宫彻感到不舍,也都被他的深情厚意给打动了,但偏偏她这个正主儿,为什么就是不为所动?为了她,南宫彻放弃了贵族阶层富裕无忧的优渥生活,搬来这个深山野岭里陪她长住,为不擅厨艺的她勤练做菜,为想制药的她四处去寻找让她做为仙丹妙药的药材,若是有朝一日她纤手遥指天上月,相信南宫彻也会想尽办法的为她弄来。

换作是别的女子的话,也许早就为南宫彻的那颗心而倾倒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动,没有些许快乐和窝心的微笑,她给南宫彻的,都是相同的冷淡生疏,和距离遥远的道谢。

飞鸟望着他为南宫彻而怜惜的眼眸,握紧了双拳,终於打破藏在她心底的沉默。

「我不想再内疚,也不想伤他的心。」她的嗓音有些涩哑。「这些,你不懂,也不会有人懂。」

「飞鸟!你饿了吗?」渡湖送晚饭而来的南宫彻,人虽未到,但心急的声音已自窗外传来。

「愈是不想伤人的人,往往也就愈伤人。」六木匆匆收起话,意味深长地按着地的肩头,「你若不想伤他,就要告诉他。」

飞鸟怔了怔,从未想过,愈是不想伤人,却也伤人最深。

要告诉他吗?很久之前,她就想告诉他了,可是许许多多的理由和藉口,总让她无法把话说出口。

或许,必须让南宫彻对她的那颗心死得彻底,他才不会痛苦。虽然,她极不愿看到他濒死挣扎时的模样,因为那会让她揪心,会让她自责内疚。是不是因为她太在乎自己的罪恶感,所以在无意中,她才会纵容自己的一再拖延?到头来,她也只是个不想承担罪恶感的人,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提着餐篮的南宫彻在进屋来时,对於他们两人神色复杂的表情,和无声的沉默,有些好奇。

「你们在说些什么?」他将篮里热腾腾的佳肴一一摆上桌,边留心地观察他们的表情。

「没什么。」六木也是个很会掩藏的人。「我先回去了。」

「六木伯伯,你不一块用饭?」跟在南宫彻屁股後头一块来的靳旋玑,在和他擦身而过时纳问着。

「不了,你们吃吧。」六木回头看了飞鸟一眼,踩着心事重重的步伐离去。

飞鸟端坐在椅上,眼底全是六木离去时的眼神,一颗心辗转地思索着,她是否该再开口打破深藏的沉默,让一切都在南宫彻的面前明朗化。

在南宫彻打开饭盒为所有人添饭时,肚皮已经饿扁的靳旋玑,伸长了一双手,急切地想从他的手中接过第一碗饭,好赶快再尝尝满桌的美食。

南宫彻一掌拍掉他的手,「这不是要给你的。」

「南宫弟弟,你很偏心喔。」看着他把盛好的饭拿到飞鸟的面前,靳旋玑的心里顿时觉得很酸。

他回以一记白眼,「我又没叫你来吃。」这个臭小子,愈来愈聪明了,明知道他绝不会在飞鸟的饭菜里下毒,所以就特地跑来吃飞鸟的饭。

飞鸟甩去满脑的思绪,对这两个在她桌前为一碗饭而争来争去的男人,微微蹙起了黛眉。

「为什么每回到了用膳时间,你们就全都往我家跑?」她可从没进过南宫彻的房子,也跟靳旋玑的感情不是多熟络,可是他们却天天往她这里跑。

他们两个口径一致地回答,「习惯嘛。」南宫彻是习惯送饭并顺便在此吃饭,而靳旋玑是已经爱上了南宫彻的好手艺。

飞鸟翻了翻白眼,主动为他们各自盛好饭,阻止他们再争来夺去,在他们两人又杠上之前,迳自吃了起来。

靳旋玑很纳闷飞鸟的举动,眼眸停伫在她那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上。

「飞鸟妹妹。」他两眼直不隆咚地盯着她,「你吃饭时的表情挺怪的。」怎会有人像她一样,板着一张没表情的脸吃这种美食的?

她淡淡地扬睫,「哪怪?」

「看你的表情,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他中肯地说出他的看法。

飞鸟止住了手边的动作,将碗筷放在桌上正视他的眼眸。

「我是没什么感觉。」也罢,反正迟早都要说的。

「为什么?」靳旋玑不解地搔搔发,「这么好吃的东西,任何人吃了都应该觉得很感动才是啊。」每次吃了南宫彻做的莱,他连作梦都会开心的偷笑上好几回。

她淡然地启口,「我吃不出味道。」

南宫彻猛地抬起头,诧愕的眼眸止不住地张大。

「你说什么?」怎么他从来就不知道?

「因为试药的缘故,早在五年前我就已失去了味觉。」她试着不去看南宫彻的表情,语气正常地把心事兜出来。「所以,无论再怎么可口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是索然无味,我当然也无从理解我该有什么表情才对。」

这才知道的南宫彻,他的心房不禁为她泛过缕缕的疼痛。

难怪,无论他做了什么菜,她都没什么反应,也无论是谁做的、手艺好或不好,她一律都说没差别,原来她不是认为他做的不好,也不是对食物不挑食,她是根本就尝不出任何滋味,也因此,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吃的是什么。

亏他在拿来枫露糖蜜时,还对她说要让当试药的她甜甜嘴,不再让她吃苦……他怎知,她是苦头尝尽了後,就再也尝不出一丝苦味,所以她才会对他展现出欲拒还收的神情,但在他过度的热心和热情之下,她又不得不把它收下来……

他简直就是在伤害她。

不懂他们之间暗涛起伏的靳旋玑,天生过多的手足之情又冒了出来。

他紧张不已地握着飞鸟的小手,「你不是医仙吗?既然你有这个病,你怎么不治好自己?」这个妹妹生病了?怎么可以?他要他的亲人都健健康康的。

「若我治得来的话,我会甘心过着这种无味的日子而不治自己吗?」飞鸟轻轻拉开他的手,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靳旋玑难过得皱紧眉心,「连你也……没法子治?」

「对。」她的眼眸平淡无波,心底早已接受了这治也活不好的事实。

靳旋玑在回过头来时,忽然发现南宫彻一脸的阴晴不定。

「南宫弟弟?」他伸手推了推,「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刺激过深的模样?

「没事。」南宫彻紧握着双拳,「你先回去。」

「可是我还没吃饱……」他才刚来,连一口菜都还没沾到就要赶他走?

他颤抖的音调转为低寒,「回去。」

「好……好吧。」靳旋玑看了看两人,识趣地摸摸鼻子退出他们之外,准备回六木家和六木一块啃馒头。

飞鸟在靳旋玑走後,抬起眼眸正视着此刻南宫彻不愿看她的眼。

「我一定得告诉你一件事。」既然说开了,那她就一次说个明明白白。

南宫彻却拒绝地别过头,「我不听。」

「别继续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飞鸟不管他听或不听,依旧把她心底想要告诉他的话说出口。「我的人就像我的味觉一般,你再怎么做,我也尝不出任何滋味。我什么都懂,但也什么都不懂,把你所有的精神留给别的女子吧,我真的不能回报你什么。」

爱情,对她来说是道艰深的难题,什么都没有感觉的她,连自己都不爱的她,没有资格也不该被他所爱。

他待她的好,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他的深情她从来不懂,也不知该如何去懂,於是,他待她愈好,她就愈愧疚,而她已经不想再承担这种被爱的负荷,虽然这会让他感到刺痛,但她仍是得让他清醒,她不能继续让他盲目的爱下去,不能在他心碎之前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永远困在感情的泥淖中而得不到个解脱。
上一篇:桃花劫(刺客列传之一) 下一篇:如果

绿痕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