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四号房(有间客栈之四)(6)

作者:绿痕


为免等着等着又再度睡着,计然勉强打起精神凝视着眼前的红烛,一想到再过一会儿,她就能再次见到出门工作了两日没回栈的陆余,那一张让她看了就会觉得心情愉快的脸庞,她便觉得与她相依为伴的瞌睡虫纷纷离她远去,只剩下满心的期盼。

“小然,待会你只要乖乖坐在这儿就成了,知道吗?”在听见楼下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丹心连忙抬起她的小脸,替她再补了补面上的胭脂之余,不忘对她叮咛。

“然后呢?”深怕自己的表现会令陆余失望,计然很有学习精神地看向似是无所不能的丹心,“在陆余回来了后,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生平头一回遭人问这等问题的丹心,错愕地握住手中差点因此落地的胭脂盒。

“哈?”问她?

“或者有什么事项是我该注意的?”计然还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继续追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丹心问。

丹心当下更是一个头两个大,“那个……”拿这事问她?她可还没出阁过哪,她这没经验的小管家哪会知道这事?

气喘吁吁地站在寝房门口,将里头的每句话都听进耳里的陆余,在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后,满有良心的适时出声解救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的丹心。

“小然,你就别为难她了,那等事我自会教你。”

“噢。”

“陆少,那我这就回房不打扰你们。”丹心僵着笑脸,巴不得能快快离开这城别瑞碍他们小两口的好事。

“劳烦你了。”陆余感激地朝她颔首,并在她出去之后顺手关上房门,一转身,映入他眼帘的,即是那日他错失新婚之夜,无缘见着……静静等待着他,一身艳红,又笑脸盈盈的新嫁娘。

凤冠上一颗颗反射着烛光的珠玉,随着她的举止轻轻摇曳的金粉流苏,与那一双期盼地望着他的水眸,再牵引着他举步上前,他登时忘了他该照着丹心事前交代过他,得先去换上红蟒袍,亦忘了在路经花桌时得顺手拿过的交杯酒,掩不住的欢喜漫过他的心坎,让他有种一脚踩进一场美丽梦境的错觉感。

只是……

他才刚沾到床在计然的身旁坐妥,还未能亲手替她将手上的凤冠摘下,岂料在今夜之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床板硬度与厚度,或是结不结实的这张新喜床,下一刻,即自他俩所坐的床面上塌陷破裂,接着上头的床架与四根床柱,亦轰轰烈烈地加入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发现自己被困在已毁的床内,头顶上还罩着一张悬在床顶的喜幔后,陆余平静地侧过脸,看着坐在身旁被方才的意外给结实吓着,现下犹满面愕然的同伴。

“小然,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什么?”若他没看错的话,这床之所以会塌会垮,好像就是她刚刚因紧张之故,不意以一掌用力撑按在床面上而赞成的。

百思不解的她,闷闷地盯着地上那顶遭床柱压扁的凤冠问。

“例如咱们会坐在这团混乱中的理由?”她也很想知道啊。

“嗯,类似这类的事。”生来就不懂得什么是震惊的他,总是直接跳过这个环节,直接来考虑该怎么去收拾后果,与思考前因是怎么发生的。

“我得好好想想。”

“你能不能先想个法子让咱们离开这儿?”压在身上的木板与床面,实在是太重太多,加上上头还有喜被等,他要是不想面上无光地在这新婚之夜去唤人来救他俩,他也只能倚靠身旁的祸首了。

“没问题。”不把这么点小阻碍看在眼底的计然,随即一手举起压在她肩上沉重的床板,再腾出另一手,将比她高壮上一倍的陆余给拎了出去。

突围而出后,陆余呆坐在离床不远处的地板上,不语地看着计然三两下就挪开一地的阻碍,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半晌后,她犹豫地慢步走至他的跟前,面带愧色地低下头。

“你……一定很后悔娶我是不?”早知道当年在分担家计之时,她就不要听信她娘亲所说的话了。

他忙不迭地安抚她,“怎会呢?不过是件小事别放在心上。”她怕他会不要她?他更怕呀,什么男性哄堂大笑尊或是颜面等问题,那些统统都不重要,他也可摆到一旁全都不去看!因为……对他来说,有娘子比较重要啊!

“真的?”计然喜出望外地抬起头,一骨碌坐至他前头的地板上,不料,在她右掌一触及地面时,转眼间,她的五指立即为地板添了一个小洞。

“你……”陆余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有些危机意识,“一紧张就会使力?”

“好象是。”

她想不通地看着自己分别就没有房间用力的掌心,再看向她的胸坎,总觉得里头的那颗心,似乎是在方才他太近时,的确是有跳快了些。

“你常紧张吗?”若这不是偶发事件的话,那他可能要……担心一下日他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她皱着眉,“老实说,少之又少。”真要算起的话,在她的印象里,几乎可说是不曾,可怎么今儿个晚上就连连……

“别懊恼。”深怕她会因此自责,或是就此打退堂鼓改变心意不嫁他了,他忙不迭地转移她的沮丧,“我倒是很烦恼你不愿嫁我为妻呢。”

他……不但没被方才的景况给吓着,也不怕自个儿可能娶了个力大无穷的悍妻,他就只担心……她会不要他?是他将自己的魅力估得太低,或是他没有自信太过?

计然不禁一脸迷思,“为何你要烦恼?”他不会真认为他娶到了个什么千金难得的无价宝吧?是明眼人的,一看也知她是无行也无市,可他……似乎并没有这么想过。

已事先问过客栈内其它人,知道他家的哥哥们与客栈内所有人,都没对她提及过他的背景与他从事之业为何后,一直不知该怎么找机会对她坦承真相的陆余,愈想便愈觉得烦恼。

“因我怕你在知道那些实情后,你就不会要我了……”唉,现在他是日日在想,若是她因此而反悔休夫之后,他这辈子可能就真要打光棍到底了。

为了他脸上那忧愁甚她数倍的模样,计然忍不住忘了先前她究竟在担心些什么,满心好奇地靠坐至他身旁。“可以说来听听吗?”

“我有两个兄长,这点你已知道了,但你应当不知,在我上头还有一打步伯吧?”他一手撑着下颔,一想到家中那堆阵容庞大的男人,他就更是提不起劲。

“这么多?”他家祖先这么好福气?

“在我上头上头的爷爷,也刚好有一打兄弟。”他之所以会住客栈而不愿回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一旦踏进家门后……转过去一看,男人;回过头看,又是男人;不小心走错路一撞,撞到的,还是男人。

就算先前再怎么不明白,这下计然总算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落寞是打哪而来。

“……全都是男丁?”怎么寻常人家盼着能够传宗接代的男丁都是如此不易,甚至还有些人得去拜神求子,而他家却是……了产过剩?

“半个女的也没。”陆余感慨万分地叹了口长气,“我祖上三代以来,族中代代都只生男不生女,也因此,我陆氏一族上下齐心,就盼能够停止这等阳盛阴衰的窘况,添个难能可贵的可爱小女娃。”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的堂兄们就像是被诅咒了般,也同样只生男生不出女,而在我上头的两位兄长,也是一样地让所有人都失望。”

都怪那堆男人,害得他打从十六岁起就一直相亲,可一路相至了二十,至今仍究是无人敢冒险下嫁于他,更别说,他还在那堆男人的陷害下,继承了人人都不想要的祖传的家业,任他自艾自怜了好一会儿后,一直坐在他身旁深思的计然,以一指轻推着他的肩。

“陆余。”

他不敢指望地问:“我吓着你了是不?”

“不。”已然全盘想通的她,不疾不徐地安着他的心,“我是想说,在我上头有十五个已经出阁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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