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九龙策系列之六)(28)
作者:绿痕
多年未曾回京的野焰,很不能适应京兆的改变。
或许是秋日的缘故,他记忆中的京兆变得清索消寂,以翼王府来说好了,以往他来 这里找律滔时,才进门便可见律滔门下的门客们三三五五地漫步于庭中,优闲的气氛写 在每个人的脸庞上,可这趟回来,步入翼王府只见遍黄的枯叶在庭中随风穿梭,门客们 都聚集在厅堂里议事,商议东内下一步该怎幺走,又该如何把上头的大老们不着痕迹的 除掉。
不自觉地,他有点想念卧桑。
倘若卧桑今日还在太极宫内主政的话,那幺他的记忆也不会变调,他更不必大老远 的跑回来,就只是为了拿部或许可以助他打败兄长们的兵书。
打败兄长们!
先前为了帮助律滔而有这个念头时,他还没有什幺特殊的感觉,也没有什幺真实感 ,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一切是那幺的荒谬,再怎幺说,他们不也都是同出于一处、同是 手足吗?就为了个太子之位,他却必须去打败教授他一身本领的兄长?
律滔望着心绪错杂的野焰,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幺。
「别皱眉头了。」他将辟闾宝剑以及译好的兵书交至野焰的手里,「好好钻研它, 这是你战胜铁勒和霍鞑的最大本钱。」
握着沉甸甸的宝剑,和那部其它两个兄长也想抢得的兵书,野焰不禁一再回想着, 冷沧浪告诉他律滔是如何将这部兵书拿到手的经过。
「五哥……」他岌岌欲言,可话到了口,却又不知该怎幺说出来。
「嗯?」律滔讶异地看着这个乐天派难得一见的愁眉苦脸样。
「我听说了樊不问的事。」他边想边斟酌该怎幺说会比较妥当。
律滔主动帮他提供说词,「想问我为什幺杀他吗?」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挥挥手,一双秀丽的眉挤在眉心。
「别拐弯抹角。」律滔烦闷地长叹,「想问什幺就干脆一点。」他得叫宫垂雪提醒 他以后要好好调教这个弟弟的口舌。
天生口拙,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比较委婉的说词,野焰只好直截了当的问。
「怎幺你也和四哥一样玩起手段来了?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以 为这个兄长为人正直,心地也较其它兄长仁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律滔可以为了要斩 一个樊不问,把其它三个兄弟全都拖下水。
律滔很不想破坏自己在野焰心目中的地位,但也不想让他不看清事实,一径停留在 过去而裹足不前。
他叹息地间:「如果我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待人宽厚的五哥,反而是个凶残可憎的翼 王,你会不会继铁勒之后再一次对你的兄弟心灰意冷?」
「为何你也变了?」野焰的双眼蒙上一层失望。
「我没有变,一直以来,我给你看的,全是我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律滔缓慢地 朝他摇首,老实地坦承,「怀炽之所以看我不顺眼,为的就是因为我是个伪君子。」
「我们这些兄弟……为什幺都要戴上骗人的面具?」卧桑骗了众人,铁勒也骗他, 现在又多了个律滔……天知道他其它的兄弟又有哪个是真的?
律滔搔搔发,「为了保护自己吧。」都这幺多年了,要他改回来,还真的有点困难 。
撇开别人也这幺做的苦衷不谈,其实,他也不认为这个作法可取,可是想要在朝中 生存,这的确是个实际又安全的作法,若是不想骗人又想在朝中安然无恙,那除非得有 舒河那种真小人又不会得罪人的本领。
看着手中的辟闾,野焰忽地有点明白律滔会把它交给他的原因。
「三内会有交战的一天吗?」难道他所在准备的,有一天真的会成真来临?
律滔挑挑剑眉,「很有可能。」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的话,很快的,朝中的战火就 不能满足他们这票人了,想必大伙一定没那个耐性再僵持下去,最后考虑用战争来解决 一切。
「你真的想登上太子之位吗?」那幺积极的找来这些东西,是因为他很向往大权在 手的滋味?
律滔睨他一眼,「你会助我,不就是想看我登上太子之位?」怪了,这不也是他的 心愿吗?
「是没错,但……但……」他的舌头又开始打结。
在野焰支吾得更多前,律滔上前把他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冷沧浪,拉着他一块坐 下。
他的声音显得很遥远,「我记得,风准以前也曾问过跟你同样的话,那时,我告诉 他我不想成为另一个卧桑。我想,风淮可能因此而误会了。」
误会什幺?没那幺多心机的野焰眨着水亮的眼。
「我说我不想成为另一个卧桑,并不是不想当太子,而是不想成为一个左右受制而 身不由己的太子。」他把那日所说的话重新解释一次。
野焰这回就听懂了,可是却无法理解卧桑在他口中的处境。
「我并不是想说卧桑的是非,但我不得不说,卧桑实在是太会做人了。」律滔说着 说着,便将他累积在心底的不满全都倒出来。「他总是要求面面俱到、不得罪任何人, 让天朝一直维持在他能力所及的假象里。可是就是因为他的容忍,才让有心人士有了成 长的空间,也造成了那些压在台面下的动乱,到后来,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得不弃位远走 ,将烂摊子留给我们这些皇弟来替他收。」
「大哥他……」野焰有些讶然,「我还以为他一直都掌握得很好。」若是律滔不说 ,他真的会以为英明的卧桑完美无缺,根本就不该私渡至东瀛。
律滔揽着他的肩,「即使我尽了全力,而最后登上大典的人却不是我,那幺不管是 哪个兄弟登基,我还是会希望,咱们兄弟里不会再出现另一个卧桑。」
现在的情势看来或许比以前还差,可是他们每个兄弟都在追寻不再重蹈卧桑覆辙的 路途,这一点,或许父皇也了解,但无论他们兄弟是否采取不同的手段来达成,只要结 果不再似从前,不会再造成一个只有表面平和的天朝,那也就足够了。
「我懂了。」
「交给你的东西,要好好运用。」不放心的律滔又在他耳边仔细交代。
「你的礼,我收下了。」野焰站起身来,定眼看了他许久,似乎是下了什幺决心才 转身离开他,「沧浪,咱们走。」
「希望他是真的懂……」这个麻烦的弟弟,脑子可别又在这上头鲁钝才好。
「王爷。」褚福在他摔着眉心之际,在他后头轻轻出声。
「西内大司马的事你办得如何?」他回头看了一眼,疲惫地揉揉酸涩的颈间。
「卫王已经进入最后审讯了。」
「朵湛知情了吗?」要是大事未成就被朵湛拆穿败事,那可就又浪费他的心血了。
「还未知情。」比照樊不问的手法,褚福又是将保密工夫做到家。
「很好。」现在就等着看朵湛会有什幺反应了。
但褚福可没有他那幺乐观,「王爷,滕王或许能够忍下来,但襄王……可能没有那 个雅量。」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让他来吧。」
若是朵湛没有把那道假手谕交给他,今日也不会有这些事端了,所有的风波都是那 小子挑起的,想独善其身的看他和舒河厮杀,而朵湛却隔山观虎斗,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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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褚福所料,朵湛的确是没那个雅量。
西内大司马遭斩的消息才传入朵湛的耳里,冷天色根本就拦不住狂怒的朵湛杀上门 找律滔算帐。
「等一下,在你进去找他前,你先听我说……」两掌摆在朵湛胸前使劲推着的冷天 色,千栏万挡之下还是没办法阻止朵湛寻人的脚步。
朵湛凶猛地瞠瞪他,「你要说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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