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82)
作者:何缱绻
而且我们一起……那岂不是要暴露了。
江嘲起身,拉开一侧窗帘儿。
铺天盖地的阳光洒了进来,他双手落在口袋,在窗边儿站了会儿,点了根烟,“雪停了。”
陈之夏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
果然一片和煦,天空中没日没夜洋洋洒洒好几天的雪,这下一丁点儿都看不到了。
“应该会比较好打车吧,”江嘲咬着烟,微微地侧眸,嘴角轻勾,“真准备自己回去吗?你要怎么说。”
陈之夏到底不是个笨蛋,心想撒个谎而已,“我说我昨晚去我妈那儿了……她在北京。”
江嘲淡声打断了她,“——我的意思是。”
“嗯?”
陈之夏静候他下文。
江嘲懒得解释了,他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走吧,陪你。”
陈之夏没有立刻答应,甚至原地不动。
“怎么,”江嘲看出她犹豫,“昨晚那么想我睡你,现在一起跟你回去,都不愿意了?”
“……”她登时失语,“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就什么也别说,我来说就好,”他没好气地觑她,“两个人昨晚都没回去,你以为老师会想不到吗?”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
退了房,在前台阿姨与几个大人的注视与议论中离开,江嘲从出房门就牵着她的手,好像是专门要做给他们看的。
踏出小旅馆大门,一场连绵数日的大雪骤然从世界消失。
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今日不下雪,很容易就打到了车,即刻返程。
路途缓慢,司机师傅说至少要一个小时,陈之夏实在煎熬,心下还有一些侥幸,忍不住说:“江嘲,你和我一起,是怕我不好跟老师解释清楚吗。”
江嘲今天是真的打算睡到下午的,这会儿人还昏沉,他靠着椅背,闷闷应了声:“不然呢。”
“可是,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不就,更不好跟老师解释了吗?”陈之夏非常严肃,“万一,我是说万一,老师根本没觉得我们昨晚在一起……”
司机听他们一口一个“老师”的,还是在小旅馆一条街打的车,此时透过后视镜,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打量起他们来。
江嘲侧过脸来,薄白的眼皮微微掀起,冷笑:
“你敢不要我?”
第41章
冯雪妍:
【刘老师现在还没到, 你快点来!】
【……快快快!陈之夏,你到哪里啦?】
【到了没呀?你还记得地方吗,是众创中心, 你可别走错了啊!】
正式比赛在即,今日还在备赛阶段,陈之夏打开手机看到这一串串儿消息, 忙重新给司机师傅报出地址。都怪他, 让她满脑子乱糟糟的,还想着回学校酒店。
路途拉长,更让人焦虑。
到了目的地, 忙不迭地钻出了车门, 陈之夏不忘与江嘲约法三章:“江嘲,等一下还是我和老师解释吧!如果老师没说……还是不要说我们昨晚在一起,我们也不要一起进去了。”
“你是不是忘了,”江嘲眉梢微扬,“昨晚难道不是你跟我说你不回去了?”
陈之夏面颊有浅浅的酡色浮现,“我们不就是一起过了个生日吗,太晚了回不去,打不到车,所以找了别的地方住,就这样……而已。”
她被他盯得心虚, 到后面话音儿都弱了许多。
“而已?”江嘲很是好笑,“你这话跟老师说说呢。”
“当然不要——”
她又不傻。
“那我来说好了, 你说得对, 不就一起过了个生日?怕什么, ”江嘲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我从来不撒谎的。”
从来不撒谎?
陈之夏一张小脸儿上满是不可置信, 忿忿地嘟哝:“……你胡说。”
“有什么不信,”江嘲嘴角牵起弧度,“我还要和老师说,你晚上睡觉抢我被子,抱着我不撒手,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嗯?”
“我怎么不记得了……”
“哦对了,”江嘲又半是认真地瞧住她,“我还要说,你不穿衣服对着我哭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
“……”
陈之夏咬咬牙,简直有一个冲动想抬手给他一巴掌。
太可恶吧,这个人。
江嘲见她又羞又气的,就好似得逞了,随意地摸了摸她的发,嗓音透出一星半点儿的温柔:“骗你的。”
“——陈之夏?”
“……江嘲!?”
蓦然,刘老师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陈之夏后背汗毛直竖。
在心底演练过无数次下车甩掉江嘲逃之夭夭的画面,这下人都没走开就被抓了个正着,她定定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了。
听冯雪妍说,刘老师今天到赛事组开什么会去了,一扭头,果然一群带队各个学校的负责老师七七八八从一辆经停此地的大巴下来。
“——你们两个!!!”刘老师一见到他们,气势汹汹冲了上来,“昨晚都给我玩失踪,是吧?!”
女学生与男学生双双夜不归宿,到底惹人遐想,何况那晚揪住他们二人的老教师也在,同刘老师耳语了几句,刘老师的脸色愈发涨得铁青,似乎早认定他们昨晚混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还是等旁人基本走光,刘老师才过来,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俩到底干嘛去了!电话也不接?多让老师跟家长担心?!”
陈之夏意识到,那时自己想好的那个理由有多么的站不住脚。
刘老师八成已经联系过了姨妈或者妈妈,知道了她昨晚并未在妈妈那边留宿,就是未曾联系,等下打个电话过去不是全露馅了?
江嘲淡淡地开口:“昨晚我们一起去过生日了。”
“……”
真要这么说啊?
刘老师知道这小子坏心眼儿多,满脸写着一万个不信,拔高了语调:“是你过生日还是她过生日?过生日就能一晚上不回来?!你非要和她一起?”
“对,是我非要和她一起。”
刘老师气急了:“——江嘲,你说什么?!”
“我说,她和我是同一天的生日,我每年过生日都想要人陪,”江嘲语气不疾不徐,略显不耐烦,但很平静,“事情就是这样。”
陈之夏不禁想到入学崇礼的第一天,姗姗来迟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还吊儿郎当地要求讲台上暴跳如雷的老师让她与他一起出去罚站。
而现在,老师还在暴跳如雷,他也是一贯的轻狂不羁,但他的话语之间竟让人听出了些许抱歉的意味来。
他还说,每年生日都想让人陪。
听到这句话,陈之夏的心跳变得轻轻的,明知道他在说假话,他分明说过自己从来不过生日,她心底还是生出了些许的同情。
刘老师质疑的视线在少年脸上停留小半秒,就差说你不会是在装可怜吧,四面有别的老师不断地朝他们瞧过来。
顾忌面子,刘老师也放缓了口气:“但是——那也不能不回学校吧?最起码接个电话呀,多让人担心?!”
“手机坏了,”江嘲悠悠然地瞥陈之夏一眼,瞧着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嘴角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继续用那种有点装可怜的口吻说,“雪很大,我们没打到车。”
……这是替她把撒谎的草稿都打好了啊。
“手机坏了,我怎么不信?”刘老师说不过他,于是转向了她,“陈之夏,你呢?别总是江嘲说,你俩不是一起出去的?你也非要和他一起啊?”
对比他的“坦诚”,陈之夏此时竟有点儿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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