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77)
作者:何缱绻
正好冯雪妍之前的出游北京计划搁置了,先前一心为她和妈妈的见面腾时间,陈之夏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去吃这顿饭了。
可是现在都快晚上九点,就算出去玩儿,应该哪里也都去不了了吧……
这么想着,她已不知不觉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好笑地心想一本书也没带下来,过来做什么呢。
才准备回去。
蓦然,就听到一声弦音拨颤。
“……”
陈之夏的脚步停住,一转眼。
看到了江嘲。
形容恣意的少年,此时懒懒窝在个翻皮沙发里。
他一只脚随意地踩在一旁,眼睫半垂下来,头顶的光线不甚明朗,在他眼底落了一层潦草的阴影,与唇上那一点猩红色隐隐地晃动着。
不知从哪儿弄来把挺旧的吉他——陈之夏有点印象,好像就是酒店随意摆在这里的,她还以为是个摆件还是什么。
他拿着吉他拨片,灵巧地带动弦音,在外面的隐隐嘈杂中轻盈地弹动。
弹的居然是《祝你生日快乐》。
琴音不若原曲的曲调那般轻快温馨,在这萧索冬日,她居然听出了一丝低沉潦倒的感觉,好像专门为她准备。
完美契合了她当下的心情。
想到今晚饭桌上的一切,所有所有,令她失望至极的一切。
她突然就很想哭。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他今天,过的怎么样呢?
一支烟见底,江嘲弹了一半儿,见她来了,他就把吉他放到一边儿,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拿起搭在一边的外套,径直朝她过来。
陈之夏的脚底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他经过她的身侧,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随意地揽了下她的肩膀,他手就势便搭着她,带她向外走去。
他的嗓音跟着落下,带着微微的笑意:“行啊,电话不接,房间没人,非要我在这儿等你是吧。”
第38章
难道不是, 他又一次猜中了她会来这里吗?她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心血来潮过来看了看,没想到他居然也在。
都不知道该说到底是谁比较好运才好。
如此寒天地冻,一场大雪肆虐了北京整整几天几夜, 远远瞧去,四处冷雾弥散,无休无止, 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
江嘲带她离开了她还没进来多久的酒店大门, 他们去了路边等车。
他没再搭着她的肩,她却还是鬼迷心窍地和他走到这里。
也许真的是老天在补偿她,不若那时她去赴约在雪地呆站了一小时都没等到, 不多时, 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们面前。
江嘲抽完最后一口烟,轻轻拍她的后腰。
陈之夏先坐了上去。
狭小的后座,冬日索寒,她穿的臃肿,不大的空间连空气都紧密挤在一起。司机嘱咐她离她那侧车门远一点,那扇门坏掉了。
“过来我这边。”江嘲对她说。
陈之夏就只能靠他非常非常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体温,盘旋在她的额顶,身侧,柔和地包围住了她。
她的脸颊生出痒意。
准备出发, 司机笑呵呵地问他们:“这么晚了,二位去哪儿啊?”
此时, 江嘲也垂眸看着她:“想去哪。”
……怎么都在问她?
陈之夏半是惊异地眨了眨眼。
他就好似真的是随着那首徐徐低沉的《祝你生日快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来实现她的生日愿望的。
她小心翼翼瞧住他, 试探了句:“哪里都行?”
江嘲不置可否:“叫你出来当然是你说了算。”
那既然把选择权都交给了她,她便有点不客气了:“那我们去……游乐园吧?我很想去。”
陈之夏还没去过那种非常大型的游乐园, 一直很向往,生日去真是再好不过了,冯雪妍先前还为她计划过。
但很快,又后悔了。
大晚上的,还下这么大雪,会有游乐园营业吗?她这是不是有点为难……
江嘲便淡淡地看她一眼,转而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您找个夜场开门的吧。”
还有……
夜场这种东西啊。
又一次刷新了陈之夏的认知,她哽了哽气,没敢说话。
江嘲却好似明了了她的顾虑,瞧着她,弯起了嘴角。
“……哎唷,这地方可不好找啊,就算是北京,这么大雪,又这个点儿了,”司机略有点苦恼,看出他们大概还是学生模样,不由地替他们担心,“可能得走好一段儿呢,附近肯定是没有啦。”
会回不来吗?
陈之夏想起来,今晚老师好像要查各个房间的人,毕竟下午就放大伙儿出去撒欢儿了,肯定怕他们玩野了夜不归宿。
加之在陌生的北京,多不安全啊。
江嘲长眸觑她,他从方才就似笑非笑的,现在一副“还没走太远,你想下车回去还来得及”的表情。
陈之夏知道,这样恶劣的天气,也许绕这北京城一大圈儿也找不到一处夜场营业的游乐园,可能白跑一趟。
能不能赶上老师查人另说,到时候或许真的回不去了。
陈之夏莫名想到,他开过玩笑说要带她逃课。
她闪躲了下他这样的注视,微微垂下眼睫,任他与这辆车载着她在无边夜色与雪色之中奔逃,居然没有想过要回头。
“没关系,”江嘲这也才对司机说,“您尽管找就行。”
也许,好运在今日眷顾到过了个很糟糕的17岁生日的她。
车开近一小时,攀上了座座错综绵延的高架,途径霓虹繁华,也路过杳无人烟,都不知驶到了哪里。
最终遥见雪幕下,一座巨大的摩天轮闪烁着五颜六色,嵌在黑沉一片的夜空中,四面灯火如炬,欢声沸腾,初见游乐场轮廓。
陈之夏不由地也跟着雀跃起来:“江嘲,江嘲——找到了,我们到了!真的有晚上营业的游乐园诶!”
全程盯着不断从窗户滑过的各样街景,与好心的司机师傅一同搜寻,她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睡着了。
车载着他们,忽然猝不及防地转弯儿,他那脑袋重重落在了她的肩,呼吸也沉沉地砸入她的颈窝里。
她皮肤掠过一阵儿的酥痒,登时吓得比他还要清醒。
江嘲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睡着。
几乎一路都在听她时不时对着那窗户“哇……”、“好漂亮”、“好大”这么禁不住地低呼,他便偶尔顺着她看一看外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惊奇。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只记得自己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说不清。
昨晚睡得太差了。
“——可太不容易啦!”司机师傅见后座女孩儿这么高兴,心生欣慰,“你们运气不错呢,还是找到啦!就是这地方太远了,离你们上车的地方可能有个三十多公里,回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谢师傅!”
陈之夏忙不迭从口袋摸出钱包,看了眼出租车的打表,还不知自个儿带的零钱够不够。
江嘲却已经先她一步给司机付了钱,下车:“不用找了。”
陈之夏那侧车门坏掉,她就只能跟着从他那边下。
江嘲在门外站定,还微微俯身下来,伸手接了下她。
她犹犹豫豫地扶了下他手掌心,他却是如那个清晨一般,自然地反握住她的手,牵她下了车。
她又要不会呼吸了。
许是因为周末地缘故,这么晚了,雪又这样大,售票窗口前居然还排了长队伍。
江嘲让她站到他身前,他们随人群缓缓挪动。
陈之夏稍稍地回头,抬起眸,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江嘲。”
江嘲垂眼:“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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