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125)
作者:何缱绻
“……邮件?”
陈之夏眨了眨眼。
“我总想不起来要过生日,”江嘲淡淡地笑,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你要过生日的,不是吗。今年的已经过去了。”
第62章
2014年元旦刚过, 放寒假了。
陈之夏和丁韵茹撒了谎,说学校要安排2周左右的社会实习,她一放假就和江嘲回了港城, 住入了他家。
他们做饭,打游戏,共同起居。
接吻, 上床, 偶尔会有争吵,洗澡都不会对对方关门。
他工作的时候她在一边处理教授布置的论文,笔译稿件, 累了睡在他房间, 听他打催眠一样的电话,直至深夜不断地拥有彼此。
每每那时,她就感觉自己在飞速地燃烧。
燃烧。
像是一把烧不尽的盐。
拍立得或是数码相机冲洗出来很多他们在一起时的照片,她都一张张地装入了相册。
他的家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与他的家人有关的,甚至连一本关于他的童年影集,一张全家福都没有。
她预知到,他今年也不会在港城过年。
果然不到除夕,他就回了北京。
拖着行李箱“放假”回家,丁韵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她。虽然到今年除夕,以至除夕之后, 任何一顿饭只有她们两人吃。
这也是陈之夏选择回港城过年的原因之一。
和姨夫离了婚,张京宇在外地当兵, 若是连她也回小湾或是哪里, 这儿就彻底只有姨妈一人了。
丁韵茹还病了。
急性子, 脾气大,平素没少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儿怄火劳心, 从去年冬天开始,腹部频频疼痛到难以入睡。
陈之夏陪她去医院做了趟检查,医生说是子宫肌瘤,有些年头了,年后必须要切掉了。
元宵节,家中烟火腾腾。
丁韵茹这段时间身体养好了点儿,嚷嚷着今天必须下厨,冯雪妍来到家中,和陈之夏一块儿给她打下手。
“妍妍呀,阿姨还想问你,京宇在那边到底好不好啊?”
丁韵茹心不在焉地捏着饺子,不留神居然又包了一堆张京宇最喜欢的香菇猪肉馅儿,心事重重的,“我总觉得是不是以前我总骂他,说他,他都和我不亲近了,来电话了问他怎样,他只说挺好的,我这心里总不是太踏实,你们……应该有打电话或者写信什么的吧?他真的好吗?”
“阿姨你放心,他好得很,”冯雪妍擦擦手,拿出手机,扒拉出张照片来给丁韵茹看,“他们那儿除夕不还自己组织表演节目吗,他代表他们班上去讲了个冷笑话,被班长骂的好凶,还罚了俯卧撑。”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丁韵茹盯着手里屏幕里骨骼一下子长开了,人也看起来健壮阳光许多的张京宇,许久都不忍移开视线,“这兔崽子,他要是不惹出点儿什么来他心里就不痛快!我看还是罚的太轻了。”
“他平时拿不到手机,有给我写信,字丑死了,”冯雪妍腼腆地笑起来,“阿姨您想看的话,我哪天拿来给您看看?”
“那不不,不了,”丁韵茹赶紧拒绝,凭空一身鸡皮疙瘩,“你们小年轻写的信我看什么啊。”
“也没写什么啦,他高中考语文作文都写不够800字,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错别字一堆,”冯雪妍很是慷慨,“我拿来给您看看嘛,陈之夏,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陈之夏犹豫了下,笑道,“还是也不了吧。”
“不是,你们害羞什么啊,他连句‘喜欢我’都不稀罕说的,”冯雪妍到底有点儿神经大条,气哼哼的,“我们说好一个月写一次信,他写不出东西就在信纸上给我画画儿,可丑了!就是打电话的时候不舍得挂,一拿到手机就轰炸我,我期末考试因为他手机在考场响了,老师差点儿以为我作弊……哦哦哦,还有去年圣诞节,元旦,他还买了一大堆东西寄到我学校……”
丁韵茹笑得合不拢嘴,听都听出了他们的甜蜜,登时摆出姿态来:“这小子,阿姨哪天替你教训教训他,以前学习不好就算了,怎么现在谈个恋爱还这么笨。”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丁韵茹的眼神儿又忽地在陈之夏脸上打起了转儿:“江嘲哪儿去了,没回港城过年?”
“嗯,没,”陈之夏从心不在焉中回神,“他……呃,北京那边有工作,比较忙,就没回来。”
“除夕也在北京过的啊?”
“……对。”
“他家不是港城的嘛,怎么不回来过年啊,”冯雪妍很是奇怪,“再忙也得回来跟你见见嘛,一起跨个年,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呀。”
陈之夏低头笑了笑,固执又敷衍地答:“开学回去就见到啦。”
饭后,陈之夏送冯雪妍回去,二人在高三时走过无数次的地铁口前分别。
许是新的一年到了,回顾过去总有些感慨万千。
回了家,陈之夏在房间整理洗好的衣物,丁韵茹给楼上楼下的邻居们送了圈儿包多了的饺子,笑盈盈地上来。
可走入了她房间的一刻,突然就换了脸色。
陈之夏以为她身体又不舒服了,丁韵茹却是一屁股坐下,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了她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之夏。”
陈之夏停下手里的动作,“……嗯?”
“姨妈,今天用你笔记本电脑搜菜谱来着,不小心,看到了你网页的浏览记录,”似是难以启齿,丁韵茹说完半句顿了好半天,“我看到,你……在搜避孕药?”
陈之夏的脊背不由地僵了僵。
她还是默默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比之丁韵茹那夹杂着质询、不可思议,或者说,带着些许怜惜的目光,她却相反的安静淡定,只是略略点了下头。
没有惊慌也没有否认。
这一刻,丁韵茹蓦地想到了一年半之前的那个雨夜,初次见到她的情景。
穿着套单薄夏季校服的少女,手脚纤细又脆弱,踩着双断了口沾满泥泞的帆布鞋,站在楼道布满尘埃的灯光下,一张小脸儿惨白至极。
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对她来说无比陌生的一切,安静又坚定地告诉别人,她没有找错,并且大胆地说,这就是她要来的地方。
向来是这样一个女孩子,看似纤薄柔弱,一碰就碎似的,每每目标却是出奇的坚定,大胆,时常果决到令人倒吸一口气。
做什么都有股子义无反顾的劲儿。
若说当初是她妈妈花了百般心思要她来港城念书,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却连电话都没接过,以至于现在如此淡薄。
在丁韵茹看来,对生身母亲如此,其实是有些决然和冷漠的。
虽然也合情合理。
“……姨妈不是要批评你什么,但是不说你,我心底又是把你当女儿看的,”丁韵茹欲言又止许久,最终只叹了口气,“你呀,一直都很努力,刻苦,聪明,可千万千万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傻啊,年纪轻轻还在念书——”
“我没事的,姨妈,”陈之夏轻声地打断,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你……不用担心我的。”
看。
总是这么乖巧又懂事。
果断又偏执。
“……我就是,搜了搜,”她安抚丁韵茹道,“我没事的。”
丁韵茹循循打量着她,半信半疑的:“真没事儿?”
“嗯。”
“没犯傻?”
“……不会的。”
丁韵茹见她如此咬定,到底不好说什么了,只来了脾气:“江嘲要对你不好,或是真给你搞出点儿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他!要不是我最近身体不好,又觉得你不像个做傻事的孩子,那搜索记录也是好久之前的,我现在真能冲他面前去好好地问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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