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4)
作者:在逃白桃
他没料到还有这样的袭击做考验,猝不及防,饮料全洒在胸前。
宁好自己也被吓一跳,忙拉住狗:“没事吧?哎,闹闹!不好意思啊,它很少扑人,今天怎么……”
闻斯峘笑了:“很少扑人?它可是金毛。”
宁好哭笑不得,带着歉意把一人一狗拉进门:“我给你找条毛巾,先沾水擦一擦。”
锦湖苑是江城市中心有名的豪宅,不过宁好租的是三期,小户型,租金相对便宜。
闻斯峘换了鞋在客厅环顾四周,没有往沙发落座的意思。
宁好把狗关进笼子,再过来把他临近客卫,从洗手台下的柜子找出新毛巾,要帮他擦拭,男人抹不开面子,接过毛巾:“我、我自己来。”
他自己处理,两个人挤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就不太合适。
宁好退出门去,把空间留给他:“喝咖啡么?”
“不用,你换你的衣服。”他应一声。
她虚掩上门,听见里面响起水声,暂不必过问。
刚准备转身去房间换衣服,门铃响了。
宁好猜是快递,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平时她不犯这种错误,今天完全是仗着家里有人,
等她认清屋外站着谁,就开始后悔家里有人了。
李承逸手里没拿伞,头发和肩上湿漉漉的,看过来的眼神似乎也沾染了潮雾。
她莫名地心跳加速。
他自说自话进门,并不征求她的同意,
甚至不礼貌地迫近,把她逼到靠墙,语气中带着急促:“你去跟那个人见面了?”
她别开脸,避重就轻:“什么人……没头没脑的。”
他捏住她的脸,扳回来,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我妈说你们中午在一起吃饭。”
宁好早觉得不妥,闻斯峘来相亲,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母亲出席,反而允许李阿姨在场,这下好了,简直是通敌第一人。
李承逸从她闪烁的眼神中已经找到确证,咬牙切齿:“你不会真要和那个人结婚?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她真想问问他,凭什么他能结婚,她就不能结婚?
车撞树上知道拐了?
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闻斯峘就在客卫,随时可能走出来,撞上这种场面,什么计划都泡汤。
李承逸和他碰上面,混世魔王发起疯来,只会把桌都掀了。
可谓命悬一线。
宁好咽了咽喉咙,努力保持镇定,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以保持距离。
“我当然是为你着想,你不信我?”
李承逸微怔,目光缓和下来。
“同事在我家,我换了衣服得回工地,不能迟到。你先回去,晚上我跟你打电话再仔细说。”宁好柔声哄他。
“同事?”他松开她,顺势往室内深处望,“男同事?”
宁好绷起脸:“我同事全是男的,你别这么幼稚。”
都是同行,他知道项目上的情况,那些工科土直男宁好不可能看得上。
这么一打岔,心情松快了一点,刚才冲到天灵盖的酸涩感回落下去。
他像赔礼道歉似的帮她捋好一缕颊边的乱发,抚了好几下,得寸进尺道:“电话不行,要见面。”
宁好已经开始动手把他往外面推:“我空下来先给你打电话。”
李承逸仍不死心,最后还往里望一眼,想看那同事。
以前他从来没紧张过宁好,细究起来,这种酸到失魂落魄的感觉是从听说要让宁好和闻斯峘结婚开始的,他见过闻斯峘。
宁好把人打发走了,背靠门精疲力竭地长吁一口气。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卫生间传来水声,但愿扰了听觉没惊动他。
水声停止后几秒,闻斯峘才慢吞吞走出来,前襟湿着,深色的衣服更深了一度。
他掀眼:“你还没换?”
宁好顾左右而言他,匆匆往卫生间里去:“你坐,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把吹风机拿给他之后,她才进了房间。
他听见清晰的落锁声,挑了挑眉。
实则——
他耳朵没那么背,刚才那小插曲说明什么?李承逸爱宁好?
说实话,他以前怀疑过,没证实过,不觉得意外,有人不爱宁好才奇怪。
衣服吹了个半干,心里还在琢磨。
宁好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白衬衫,工装裤。
他抬起头,明晃晃的视线落向她,
衣领……很漂亮。
似乎她还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比刚才精神不少。
“你下午有空么?”她问。
他猜她要用车,点点头:“请了一整天假,随你调遣。想去哪儿?”
她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想去民政局领证,今天是工作日。”
第3章
闻斯峘怔住。
这是世界观被粉碎后的休眠状态。
她这么平静,仿佛天经地义。
仿佛所有夫妻都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携手去领证。
仿佛决定结婚最值得考虑的部分是工作日适合领证。
宁好也在沙发上坐下,对着他:“我的习惯是做事前先确立目标……”
“嗯。”他勉强应了一声,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就像高考志愿,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妈妈就带我去参观了一遍清华北大。她说以清华北大为目标去努力,可能最终考上浙大交大,如果一开始目标定个普通985,可能最终只能考个普通211。”
闻斯峘点头:“她说得对。”
“所以要开始一段感情,我想以结婚为目标,先定下这个,才能全心投入。闻叔的意思也是感情能慢慢培养。你觉得呢?”
你自己听听这说法站得住脚么?
闻斯峘快笑场了,尽力憋着,免得宁好以为他喜形于色。
但是宁好一贯怪念头多,他也习惯了,竟觉得这种突发性决定在她身上很合理。
他虽丝毫没被说服,却隐约有了点思路,
也许宁好对这桩婚事是有诚意的,被李承逸刚才那么一搅和只怕节外生枝,不仅把婚事搅黄,还让两家关系破裂,所以她希望赶紧落锤?
也能理解。
闻斯峘没法把宁好往坏处想,更重要的是他藏了私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和宁好结婚,他求之不得。即便是她一时冲动,他也会想卑劣地利用这冲动。
——怎么可能拒绝?
他尽量云淡风轻:“有道理。你带齐证件了吗?”
“带了。”宁好松下紧绷的肩,以为还要大费口舌,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那现在去吧。我让朋友帮我把户口本送过去。”
让朋友送的原因,当然是怕往返耽误时间,
万一给足思考时间,她反悔了呢?
.
在民政局办完手续,两人穿过等候区去取车。
阵雨停了,宁好拒绝了他说让她在大厅等的提议,要和他一起走过去,直接从停车场出发。
并肩而行,又无需撑伞,闻斯峘拿不准彼此间相隔的距离,有点局促。
宁好换了双很漂亮的深红色平底靴,看起来也没有需要他紧急搀扶一把的可能。
间距反而比先前远了,
两个人都像刚学会走路似的,紧盯着地面,目不斜视。
闻斯峘试探着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得回父母家一趟,把领证的事告诉他们。”她顺势抬头,忽然体会到身高差,这个角度,目光最先瞥见他的颈,锐利的下颌被黑衬衫衬着,白得禁欲。
她很快移开眼,追加一句,“你也是吧?”
闻斯峘原本不是这意思,是想问她这感情要怎么开始投入,能不能晚上单独吃饭。
她提到父母,他才想起刚办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有许多重要社会关系亟待处置。
恋爱脑了,他自嘲地笑笑:“先斩后奏啊……”
“他们可能会有什么反应?你父、”想起那不是他生母,用词转了个弯,“你家里。”
“应该会非常高兴。该不该说……”他正好走到树影下,脸色一沉,“我父亲突然关心我的婚事其实也挺反常,以前升学就业他问都没有问过一声。可能人年纪大了,物质满足,有了精神需求,才想着把家人都笼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