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152)
作者:在逃白桃
车到北京站已是傍晚,京城的深冬虽有严寒, 却干燥,少雨的优势凸显出来。
他一边在站台等地铁,一边用纸巾擦拭行李箱上从江城带来的泥点子, 想起对北京天气有诸多抱怨的宁好, 好奇她怎么对江城又湿又冷、总被裹着一身潮的气候那么满意。
宁好仍没通过他微信的好友申请,也没回复短信。
悬着的心渐渐死了,脑中理性的声音说:“哪有现代人连着两天不看微信?无非是不想搭理”。
还有个没死透的声音妄图死灰复燃:“她可能平时不用江城的号, 使用树洞时才装进手机, 要等到下次用树洞才能联系上。而她有时候时隔一周才会发一次。等两天也合情合理。”
理性之声问:“现在哪还有智能手机不是双卡双待?”
有点吵。
闻斯峘把擦过箱子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决定按自己的节奏来,先回宿舍吃碗泡面冲个热水澡,再散步去宁好住的楼下转几圈,数数灯光确认她安全也很好。
让他更有点烦的是,周末地铁上全是一对对情侣,乌央乌央蝗虫似的往眼前怼,眼睛也嫌吵。
这半年来,这些人就没消停过,以为万圣节后会散, 没想到光棍节又来,眼下圣诞也过了还这么高调。
闻斯峘想, 等着看来年, 他们能不能把清明也过成情人节。
胡思乱想最后总还是会回到宁好身上, 针对这点他倍感幸运,宁好学土木学成这焦头烂额的状态应该一时半会儿没心情谈恋爱。
他认为世界上没有男人配得上宁好, 偶像明星也不行,富二代也不行。
刚在地铁站看见两个女生亲亲密密贴在一起,他仔细一琢磨,宁好如果喜欢女生他倒是可以接受的。
任闻斯峘脑洞这么大,也想不到实际情况就是女生作怪。
宁好那个微信被陆昭昭强制退出了,连sim卡也一并没收,不给她重新登陆的机会。
连闻斯峘观察了几个周末都发现宁好魂不守舍总看手机,陆昭昭天天和她住一起自然早就发现情况。
陆昭昭知道是李承逸这个极品渣男回国给她造成了影响,直接采取强制措施:“你就压根本不该再惦记那家伙,他招摇过世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正放下了不是这个态度,应该是‘李承逸?谁啊?’,应该连他是哪根葱都忘啦。”
“我这不叫‘惦记’,我只是生气,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也不是什么‘放不下’,就算他联系我,我也不会回他。”
“不想回复你就不该老看他有没有联系你。既然结果是一样,你不理他。干脆等他走了你再揭一次盖,看看他还有没有良心。你现在对他完全是过度关注啊。”
宁好:“痛恨也会导致关注。”
陆昭昭斩钉截铁:“你这表现是痛恨吗?”
宁好:“是痛恨,和恨‘日本不承认侵略史’同一种恨。”
陆昭昭:“…………我是没见过恨日本恨得茶饭不思的。”
宁好:“有的呢,还有绝食抗议的。”
“别跟我上价值,”陆昭昭诡辩不过她,懒得费口舌,反正sim卡已到手,“帮你保管几天,朋友圈看见他滚回美帝的消息再还你。”
就这样,宁好生活中占据一大块注意力的事件被挖走了,空出来一块,被抑郁填进来,到底心里不能舒畅。
前两天晚上,宁好做完作业睡不着,邀陆昭昭去小区北门外的酒吧喝两杯。陆昭昭打扮漂亮跟她一起去了。
今天再邀,陆昭昭就犯起了懒,连从小区南边走到北边这几步路也不愿走,更不愿梳头化妆。那酒吧差不多都是附近高校学生,不梳头不化妆邋邋遢遢碰见熟人又难为情,她索性不出门。
也不过是在门口,宁好自己去了。
因此当闻斯峘在楼下晃悠看见宁好时,发现她是打扮过的,和平时素面朝天的状态不太一样。
她头发没扎起来,发尾卷卷顺在一侧肩上,穿了双短靴,下身是黑色紧身裤,外套敞着,中长款黑色羽绒服里面是白毛衣。
漂亮归漂亮,闻斯峘恨不得上前帮她把羽绒服拉链拉上。
看着就冷,这不得再生场病?
转念一想,哦,她上次是热伤风,怕热。
只是大晚上走夜路出门还打扮这么漂亮,让人略怀疑,该不会这么三五天不见交上男朋友了吧。
闻斯峘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到马路边见她进店往楼上酒吧去,一时对里面消费水平拿不准,犹豫须臾,也跟了进去。
进场就要一百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掏了,没见宁好付费,不知是不是女生免费。
宁好没下舞池,在吧台要了杯啤酒就着玉米片慢慢喝,边喝边折吸管。
嘈杂震耳的喧嚣乐声仿佛与她无关。舞池里年轻女生和老外占了大半,人挤人贴着闹腾。先后几个男的去她身边搭讪,中国人外国人都有,都被她摆手挥走了。看起来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儿,酒保还挺照顾她,一直站在她面前,边调酒边看她把吸管折出花,偶尔露出一丝微笑跟她打两个手势进行沟通,碰到被拒绝后还恋恋不舍的男士,还会帮她劝离。
闻斯峘松下劲,看出宁好只是来休闲一下,没和人约会,也没什么危险,开始有点心疼那一百八。
早知如此,应该在楼下路边等她。
那一百八其实换了两张酒票,他不喝酒,觉得宁好也许需要,又想不出招该怎么送她。
坐在远处百般聊赖“巡视全场”时,忽然又有男人靠近了宁好。
很奇怪,宁好没有拒绝他,反而跟他聊起天来。
这地方聊天有点费劲,一个人说话时另一个人要把脸转过去把耳朵凑近来听,换对方说话时也是一样。经过一番费劲地交流,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招近酒保混着肢体语言喊话,不一会儿就给她弄来一杯酒,鸡尾酒而非啤酒,请她喝么?
闻斯峘心里有点不爽,请她喝酒原是他想做的,被人捷足先登了。
觑起眼打量那男的,平平无奇。卷毛,微胖,小眼睛,人不高,大约一米七出头。
闻斯峘敢打包票,宁好站起来会显得比他高。
这么个家伙,凭什么能被宁好留下!
闻斯峘压下嫉妒心,冷静思考,这估计是宁好早认识的熟人,学校里的同学,因为长得毫无优点,性缩力拉满,性格外向亲切,通常漂亮女生不会考虑和他恋爱,反倒能保持良好友谊。
这厢在劝自己宽心,那边,“小胖”居然投其所好折起了吸管,比宁好折得还麻利,一会儿这出个吸管眼镜给她戴。
闻斯峘又开始不爽,小胖也不容小觑,谁知道这种人心里存了什么痴心妄想呢,还得盯紧点。
不过折完两个眼镜,小胖比划手势问过宁好。
宁好不跟随他也不勉强,自己去跳舞了,看起来他是和一群朋友一起来的。
警报解除,闻斯峘放弃观察小胖,注意力回归宁好。
小胖临走前把自己另一张酒票也用了,给她又叫了一杯其他颜色的鸡尾酒。
她独酌独饮,喝得很慢。
闻斯峘拿出手机看时间,
已经一点多,不知她要喝到几点。
定定地瞧着她,又耗了一阵,好在她喝完鸡尾酒没再叫新的,跟酒保道别后便离开座位往外去。
他跟她不算紧。
下楼时她步履不太稳,该不会醉了?
想上前扶她,却被人群阻隔了,还被人踩了两三脚,三更半夜这地儿人一点不减少。
闻斯峘赶得着急,下了楼直冲出门,环顾左右,在墙根边找到宁好。
她在干呕,似乎是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