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灯(140)
作者:在逃白桃
陶如敏和“那个女人”的战争旷日持久,始终没有结束。
随着青春已逝,如今在她心中又变成了闻斯峘和李承逸的角逐。
他有竞争意识,陶如敏难掩喜悦之色:“能见到他吗?那个女人会不会从中作梗?”
“找机会偶遇吧,遇上了我就说住在朋友家做家教,这样也不太刻意。”
母亲果然举双手赞成他寒假去同学亲戚家。
不过因着提出过这种目的,自然让陶如敏搞错了重点, 认为他此行要与父亲产生交集越多越好,还想好如何卖惨的招式。
闻斯峘微微蹙了蹙眉, 找到一个说服角度:“校服我会带着, 天天穿也没必要, 我不是天天在我爸面前晃,雇主倒是天天看见我, 也得考虑雇主的感受,进出这样的人家,太上不了台面会给主人丢脸。”
“嗯嗯。”陶如敏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她又想起什么,追问:“李承逸对你态度怎么样?”
如果按他撒谎的那样,和父亲接触过几次,那么李承逸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闻斯峘只好信口胡诌:“就那样吧,一般,没他妈妈那么反应过激。”
“你可以千万要拎得清,”陶如敏板起面孔敲着警钟,“别拿他当兄弟。都是因为她妈生了他,我们这个好端端的家才散了!基因决定人品,小三的孩子不会走正道,他有这么个妈,不要指望不被教歪。这种小人时刻要防备。”
“我知道。”他重新低下头。
陶如敏已经要转身离开,又在门口折回来:“哎,别忘了带你的成绩条。”
闻斯峘直起身,安静地看她,没吱声。
“你没丢吧?要随身带着,找机会给你爸看看。你这回年级第四,李承逸不可能比你考得更好吧。”
他有些疲惫地接着话:“前三名都是女生。”
“所以啊,让你爸看看,谁才是能给他争气的。”
闻斯峘不想与她争论父亲在不在乎这个,敷衍地顺着她点点头:“已经带了。”
说不清是因为撒谎还是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
心情糟透了。
.
他只去找过父亲一次,10岁那年深秋。
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别人都有爸爸在身边,他没有,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妈妈的叙述中,一切都怪那个插足他家庭的女人。
爸爸本不会和他们断绝日常往来,那女的心胸狭隘,连两个姐姐——爸爸亲女儿的醋都要吃。
爸爸来看望女儿,她就在家阴阳怪气,还带着她儿子出门旅游长期不归相威胁。
爸爸无奈,只好选择顾全他现在的家。
既然是被迫断绝往来,闻斯峘想,他总不会是个坏人吧?
闻斯峘没有具体计划,见了面要说什么话,大概率,他只是想遥遥望一眼,揭开对方生活的一角。
也许只是窗前的一个剪影。
或者进出家门时一个背影。
闻斯峘找到他居住的别墅区,轻而易举就从门卫眼皮底下溜进去。
他背着书包,没人怀疑学生模样的小朋友溜进小区会有危害。
他很快按印象中的门牌号找到目的地。
这是一幢联排别墅,在靠近小区里主干车道的位置。
巨大的木门像古代城门一样威严。
门口挂着金铜色的欧式门牌,18栋B座。
夜幕降临,绕着房子的三面墙转一圈,没有一个房间亮灯。
看起来家里没人。
隔壁18栋A座则早已灯火通明。
两户车库门挨着,A座家门斜朝着主干道,和B座也是相似的风格。
闻斯峘就坐在两家车库门中间对面的路基上,身后是一片灌木,尽量避免挡住身后那户人家后门阻碍别人进出。
天有些凉,他穿件白底蓝条纹春秋校服夹克,秋风一起,略显单薄。
他后悔来之前只在路边便利店买了个小面包。
这会儿有点饿了,已经七点半,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回家,说明在外面吃饭,离回来还有一段时间。
他百无聊赖坐着。
忽然A座的家门缓慢朝内打开。
他听见声响,才知大门是电动的,好奇抬头望去,门里忽然窜出一条大狗,一边汪汪叫着一边径直朝他扑来。
闻斯峘吓一跳,手撑地想站起来,
却没来得及,往后一个趔趄又被狗狗按回地上。
“哎?闹闹!”
有个女孩紧跟着从那深宅大门里跑出来,见狗狗趴在男生胸前狂舔人,吓得色变,飞奔过来捡起牵引绳,把狗狗拽走。
“对不起哦。它太皮太粘人了,还没有成年,最近老是过度热情……”她尴尬地解释,手并在身前,看起来局促。
闻斯峘淡然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但脸上手上被舔得全是口水,他觉得难受,开口问:“你家有水吗?我想冲洗一下。”
“哦哦,你跟我来。”女孩牵住狗,把他带进自家院子。
光是前院已经十分空旷,大概能停下四五辆车,也够打篮球羽毛球。
要去她家得登上一条好长的楼梯。
估计他父亲家里也是相似格局。
闻斯峘心里惊讶,但没流露出少见多怪的样子。
洗手池和水龙头就在楼梯侧下方,离门不远。
在他冲洗的过程中,机械门又自动关起来,女孩回了家里,狗还扔在院中。
闻斯峘洗好脸,出不去门,只好和那狗大眼瞪小眼。
狗狗朝他狂摇小尾巴,是只金毛,眼神中透出清澈的愚蠢。
过了一会儿,女孩回来了,把纸巾递给他擦水。
又拆开手里的包装袋,递到他面前:“请你吃棉花糖。”
闻斯峘的确饿了,犹豫片刻,往袋子里伸了手。
女孩重新捡起牵引绳,用橡皮大小的遥控器开了门,和他一起朝外走。
“你是李承逸的同学?”她问道。
闻斯峘想,该怎么解释自己坐在别人家门口地上这件事,含糊其辞地“嗯嗯”两声。
“他们家好像出门了,你要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吗?”
闻斯峘已经极速想出个绝佳理由:“我拿错了他的练习册给他送回来,我们周末要做这个作业。”
“哦——”女孩信了,“可是他们经常双休日要回外公外婆家住,万一今天已经走了,你等不到他们。”
闻斯峘琢磨着,“外公外婆”,是“那个女人”的爸爸妈妈吧。
见他不接话,女孩接着问:“你要不要去我家等?这里树多,还有秋蚊子呢。”
“不不不,”闻斯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等不到就算了,一会儿就走。”
她卷起袖子,从自己手腕褪下一个黄色手环:“给你,防蚊子的。”
闻斯峘见她手上串了十来个,塑胶质感,想必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便没有推辞:“谢谢。”
他一边往手上戴,一边回忆刚才看见那一串,她好像是把防蚊手环当装饰手镯用的,有意思。
这时,他才想起抬起眼,用飘忽的眼神打量对方。
夜色中借着昏暗的路灯暖光。
她长了一张属于夏天的脸,荷花开完,花瓣掉落,莲蓬里结出莲子,清甜鲜嫩,后调又有一点点凉与涩。
更多的,就不敢盯着看了。
这个女孩奶声奶气,但说话有条理:“我去遛狗,一小时回来,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有等到他们,那你可以把练习册给我,我帮你转交。”
闻斯峘点着头,已经开始盘算得在她回来之前离开,否则拿什么给她。
女孩抓了四个棉花糖把自己嘴塞满,然后把袋子里剩下的给他,口齿含糊道:“这个也留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