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唯(98)
作者:宝胭
林有麦早就醒了,只是不愿动弹,她在他耳边说:“不就是一片海么,有什么好看的。”
徐易安笑了笑,把她放下来,带着她进了水族馆。
冲绳美丽海水族馆最受欢迎的展箱是“黑潮之海”主水箱,里面游着一只八米长的鲸鲨,通体都是小白点,像五子棋的棋盘。人在它的面前,渺小得就像蚂蚁。
四周光线很暗,只有水族缸里幽蓝的光。
徐易安望着眼前庞大的鲸鲨,笑着对林有麦说:“有麦,蜡笔小新来过这个地方。”
林有麦看着游来游去的鱼群,打了个呵欠,“你连水族馆都没去过?”
徐易安新奇地抬起头,用眼睛完全没法装下它们,它们太大了。他伸手,想要触摸那群小鱼,最后摸到了冰冷的缸壁,“很小的时候,爸妈他们带徐昱之去了一次。”
林有麦用眼尾看他。
“我在家里写作业。因为在课本上看过水族馆的图片,也计算过它的体积,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从小就是一个神经病。”
徐易安指着面前那只蝠鲼,“有麦,你看,这只鱼好像蝙蝠。”
林有麦白他一眼,“不就是魔鬼鱼,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麦,你懂得真多。它好漂亮。”
“也很好吃。”
徐易安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林有麦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离她近了点,一边还在抬头望着里面的海洋生物,“有麦,你觉得世界上有美人鱼吗。”
林有麦想到什么,说:“有啊,不就是你吗。”
徐易安眨眨眼,羞涩地抿起嘴角。
她又说:“你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我就是王子,把你骗得团团转,最后拿走珍珠,和别人结婚,而你变成了泡沫。”
好吧,原来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徐易安吃瘪地闭上嘴,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矛盾。
“水族馆确实不有趣,它和书里画的一样,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徐易安小声地自言自语,左手像鱼一样慢慢游过去,轻轻牵住林有麦的手,“只是,和你一起看,让我觉得很快乐。”
“白痴比较容易快乐。”林有麦没有丢开他的手,徐易安扣住她的五指,缸墙上映照出他上扬的嘴角。
“有麦,我牵到你的手了。”
“少看点少女漫,脑残。”
俩人在水族馆解决了午饭,林有麦擦擦嘴巴,微微一笑,向他提议:“既然要逛,不如去点更有意思的地方。”
徐易安眨眨眼。
饭后,俩人辗转到了新宿的歌舞伎町,满街的hostclub,通俗讲就是牛郎店。林有麦随机选了一家进去了,徐易安抬头看招牌的功夫眼前的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赶紧抱紧林有麦的包硬着头皮进去,店员提醒他男士不可以进去,俩人在门口用翻译器折腾了半天时间,最后用了三倍的价钱才得以进去。
店内装修得富丽堂皇,一窝一窝的男人在陪不同的女人聊天喝酒。
有人和徐易安擦肩而过,眼神逐渐怪异。
徐易安顾不上这些,东转西转终于找到林有麦。
她坐在沙发上,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男人,左边是粉头发,右边是金头发。林有麦拿着烟和金头发的谈笑风生,粉头发则端着烟灰缸在她旁边时刻候着。
徐易安匆匆走上去,坐在金发男的后面,一声不吭。
金发男是中英混血,店里唯一一个会说英文的,长得也标志,其余人的相貌简直不忍卒睹。粉头男说着一口林有麦听不懂的日语,无法交流,只能让他当个烟灰缸。
金发男温柔地告诉林有麦,要小心他们这种店,不要被男人骗钱了。林有麦咯咯笑起来,用英文反问他既然都懂为什么还做这个,是不是天生的俵子。金发男愣了愣,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又逗得林有麦大笑。
有人走到徐易安面前,问他需要点什么,他疯狂摇头,唇抿得更紧了。金发男扯开话题,问林有麦这个男的是不是她的朋友,他打量了徐易安一番,店内有规定男人不能进来。
他又问,她的朋友是个跨性别者吗。
林有麦哼哼笑,徐易安看了眼时间,“有麦,这边空气不太好,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会吗?没有吧。”
徐易安让金发男让了个座位,他靠近有麦,“有麦,他们不干净,长得也不好看......你要是喜欢,我、我回去给你找几个。”
林有麦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一言为定。”
徐易安帮她把烟灭了,扶着她起来。金发男想要送她进电梯,结果被那个跨性别者挡开了,徐易安回头冷冷扫他一眼。
林有麦送给金发男一个飞吻,让他有机会来中国玩。徐易安赶紧带着她离开了。
回住所的这段路上,徐易安一直背着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林有麦百无聊赖地拔他后脑勺的头发,徐易安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无论是背还是抱,他的身体都已经习惯了林有麦。这是长年累积下来的结果。
“有麦,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背你是什么时候吗。”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时候我们才上二年级,秘密基地被附近的小孩占领了,你说要和他们火拼。”
“你还有脸提,”当年的情形重回眼前,林有麦用力拔他的头发,像拔猪毛一样,“只知道躲在家里的怂货。”
徐易安任她捣弄,轻笑,“有麦,我当时在家写作业,而且我也不会打架,去了也是帮你倒忙。”
那时,八岁的徐易安写完作业到达战场,战事早就结束了。徐昱之一只手轮脱臼了,脖子上还挨了一爪,疼得龇牙咧嘴。同样八岁的林有麦浑身散发着女将的威严,仅仅只有膝盖那一块红了。她像只豹子似的去追人,把人吓得哇哇叫,结果跑太快没刹住车跪到地上,没一秒又站起来飞过去踹人屁股。
一看到姗姗来迟的徐易安,她立马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徐易安,你怎么才来,你看我的腿。”
徐易安略过疼得鬼哭狼嚎的哥哥,径直走到她面前察看伤口,内疚地回答:“对不起,我还有作业要写。你走得了路吗?”
“太痛了,走不了,你背我吧。逃兵的惩罚就是照顾受伤的战士。”
徐易安不知怎么回答她,他前一晚上在补习班上课,并没有参与这场战役的事前会议。所谓的秘密基地也只是一处废弃的公园,但是林有麦发现的,所以这里的一切设施、一草一木,全都是她的。她默认徐易安和徐昱之是她的随从,理所应当守护她的领土。
林有麦心满意足地爬上徐易安的背。旁边的徐昱之嚷嚷着抗议:“徐易安,我才受重伤了,怎么不背我!见色忘兄的家伙。”
对于亲哥哥的谴责,徐易安犹豫了一下,难得选择了无睹,并且找出了合理的理由,说服徐昱之的同时也说服了自己:“可是......林有麦伤在腿上,你伤在手上,她不能走路,你可以。”
林有麦看了眼身后张牙舞爪抗议的徐昱之,搂紧了徐易安的脖子,轻轻笑:“徐易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像今天这样站在我这边。知道了吗?”
当时的徐易安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想过问为什么,好像这就是铁律,生来就要遵守的。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点头。
她埋在他的耳边悄悄说:“因为你是我的人。”
徐易安脑子里对“我的人”的概念很模糊,是像亲人那样吗?还是随从,如果是随从,他已经是她的人了。
“徐昱之也是你的人。”
“当然,不过不一样。你要对我比对亲人还要亲,你要永远——永远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