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原来如此”，便抬脚离开了。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徐晓彤身边经过，突然一抬手，若有似无地从她头顶揉了一下，她听见他说：“看来下次得送你把梳子才行。”

徐晓彤握着奶茶，呆坐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嗝。

而陆垚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径直往前，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再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一条微信，蹙紧眉头。

对方问他：你们公司的程曦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疗养院？

他思忖片刻，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是很清楚。

*

阮赫连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他和 Harper 的个人社交账号上就发布了父子俩和阮有道的合影，汽车圈内的头部视频自媒体还发布了阮赫连和 Harper 的采访视频。

徐晓彤今天的精神好多了。此刻，她端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念念有词道：“有道汽车神秘第三代现身，现就读于美国密歇根大学汽车工程专业……”

“这珩总怎么还有个堂弟呢？”高醒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一脸困惑，“可是我觉得这个阮之菡……怎么看都不像学汽车工程的。”

“是吧？”徐晓彤应着，从格子间里探出半个身子，“醒哥，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儿……”

高醒快人快语地接上：“像是个 gay？”

徐晓彤点头如捣蒜，又听高醒说道：“自信点儿，把‘像’字去掉。”

相比于其他行业，公关公司的风气更加开放。高醒在亚历山大工作了快三年，常在不同的事业中心和部门走动，见惯了“鱼龙混杂”，加上直男天生的敏感，很快就能分辨出 Harper 和自己不是一类人。

“可是，你看阮赫连在这个视频里说，阮之菡接下来会进入有道实习。”徐晓彤自然是相信他的眼光，但她的注意力还在那些报道上，“阮赫连还希望他能尽早谈婚论嫁，为阮家生下第四代呢！”

“Gay 要怎么结婚？”高醒一听就愣住了，“就算能结婚，要怎么生孩子？”

虽说现在国外代孕已很常见，但有道汽车是比 MA Auto 还要保守的品牌，阮赫连在视频采访中表现出来的样子，显然对阮之菡的性取向不知情。

这时，程曦背着包朝工位走来。她在上班的路上就看到了这些新闻，刚才又远远听见了徐、高二人的谈话。她把包往桌子上一放，说：“你俩别八卦了，抓紧时间干活。”

Aurora 的上市发布会迫在眉睫，他们同时要准备 MA Auto 和华扬汽车的竞标方案，她四月还要请假回杭州给梁茜做伴娘，程曦光想着，就觉得各项工作盘根错节，自己已经是火烧屁股了。

“阮赫连这阵势，显然是把他儿子当作有道汽车的接班人来介绍了。”高醒说着，看向程曦，“那珩总怎么办？老大你都不着急吗？”

程曦闻言一愣——昨天，阮赫连带着 Harper 在疗养院“作秀”，阮之珩就在现场，可见他对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如果需要公关应对，他一定早就通知她了。

可事实上他没有，只是让她以“朋友”的身份一同去看望阮有道。

于私，这是他的家事；于公，他也并没有让公关公司参与进来的意思。

程曦思考着，相信阮之珩大概是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开始处理其他更加紧急的工作。只是她刚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就听徐晓彤那头叫了一声。

“曦姐！”她捧着电脑，着急忙慌地走到程曦面前，“那个邓虎又搞幺蛾子了！”

听到“邓虎”两个字，程曦的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她赶紧接过徐晓彤的电脑，便见屏幕上是新媒体账号“右耳朵说车”刚刚发布的一篇文章。

程曦滑着鼠标往下看，一下就分辨出这是一篇独家专访报道，邓虎和阮赫连以“一问一答”的形式，介绍了有道汽车即将上市的智能电动车型，更是聊了不少阮赫连的“家里事”。

这些“家里事”可比 Harper 出镜的那个采访视频事无巨细多了，其中还聊到了阮之珩。

采访中，邓虎问道：阮之菡即将进入有道汽车实习，将作为有道未来的“一把手”培养。那么，阮之珩呢？

阮赫连则言简意赅地答道：阮之珩创立了领驭汽车，已经是自立门户了，未来不会和有道汽车有过多关系。

程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邓虎和阮赫连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徐晓彤在一旁，八卦又着急：“珩总这是放弃有道汽车的继承权了吗？怎么都没有风声啊？”

程曦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边把电脑还给她，一边叫道：“高醒！”

“我知道，老大，我正在查。”高醒答应着，就差把头埋进电脑屏幕里了。

离开《今日车评》以后，邓虎彻底摆脱了经济频道的约束，其以负面报道敛财的个人作风达到了极致，在“右耳朵说车”这个账号上，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中文的博大精深，总用一些暧昧不明、捕风捉影之词说些汽车圈的内幕，名为“爆料”，实为“碰瓷”，各大品牌不堪其扰，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可绝大多数的受众才不会动脑子去分辨真假，只会被这些所谓的“内幕”吸引。不到两个月，“右耳朵说车”就已经收获了数百万的粉丝。

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个账号的影响力不断升高，每每有新的报道，就会成为全网争相转载的对象。

果不其然，高醒只是在搜索引擎上简单一搜，便有无数的转载报道跳出来，其中的一些甚至换了标题，直截了当地写着“领驭汽车 CEO 阮之珩自立门户，自愿放弃有道汽车继承权”之类的。

程曦的心沉下来，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她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很快接了起来：“喂，乔老师？”

来电人正是《NEV 新视线》的乔鸿卓，他是个简单直接的人，电话一接通，便说：“程曦，阮之珩要放弃有道汽车的继承权？”

程曦默然，过了半晌才说：“乔老师，这个信息我们也不知道。”

“邓虎的报道一出，现在全网都在关注这个问题。”乔鸿卓叹了口气，又说，“那他打算出来回应吗？我们想约他做个专访。”

“乔老师，这样吧。”程曦思考了一下，说，“我给领驭汽车的客户沟通一下这个情况，然后再给您反馈，可以吗？”

乔鸿卓说：“那是当然，我等你消息。”

他说着，就挂了电话。程曦看着等在一旁的高、徐二人，交代道：“高醒把刚才搜出来的转载报道，整理成一个简单版的舆情报告；晓彤去联系监测公司，做一个深度的全网监测。”

高醒和徐晓彤领了工作，就各自去忙了。程曦打开邮箱，打算亲自给阮之珩写一封媒体专访的评判邮件。

家事向来是阮之珩的雷区，他极不愿意对外提及，可站在公关传播的角度，这个时候站出来回应，也有益处。

程曦很快写完了邮件，她拿捏着阮之珩对待此事可能会有的态度，以及余筱荟和他目前的关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邮件直接发送给了阮之珩，并抄送了余筱荟。

屏幕显示邮件发送成功，过了十分钟，并未收到任何回应。程曦担心阮之珩的邮件太多，他可能会漏看，所以想着给他发条微信提醒一下。

她的微信刚编完，还没发出去，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的号码。程曦猜测可能又是哪家媒体来问情况，于是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一道男声：“程曦，是我，唐竞。”

程曦没想到会是唐竞，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应道：“唐师兄，你好！”

唐竞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继续说：“之珩把你那封媒体专访的评判邮件转给我了，我扫了一眼，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讨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