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请就位(53)
作者:碧小如
程曦一脸疑惑地看向宋怀宁,只见妈妈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她顿时就心领神会了——
如果她对小侯没意思,这种误会也许是好事。
但大姨可不这么想,只见她快人快嘴地说:“我们程曦是在正经公司上班的,就是帮一些大公司策划一下品牌传播,联络联络媒体关系什么的。说她‘晚上上班’,是因为加班比较多。”
小侯闻言,一本正经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道:“那和我们公司负责内宣的同事差不多。”
大姨继续说:“程曦还有很多优点的,她在 B 市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家务什么的都很拿手。”
程曦面色一僵,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如果小侯亲眼看见她房间里的“惨状”,大概就会明白大姨对“家务拿手”的标准有多低。
她微不可闻地吐了一口气,不打算在“自己到底是哪一种公关”上打转了,打算说点儿别的。可小侯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追问道:“程小姐这……‘晚上上班的公关’是到几点?我看我们公司品牌部的同事都很早下班的。”
“呃……”程曦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像是一盘被卡住的老旧磁带,正努力地想要从放音磁头处挣脱出来,“早的话九、十点下班,晚的话十二点之后也是常有的事。”
小侯的脸色明显变了,他身子微微前倾,十分郑重地说道:“那如果结婚的话,你不是很难兼顾家庭?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的!”
“咔嚓”一声,磁带彻底被磁头夹断,程曦沉默地与梁茜对看了一眼。
中国经济飞速发展,女性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就连毛爷爷都说“妇女扛起半边天”,可无论是 B 市这样的传统一线城市,还是杭州这样的新一线城市,大部分男性依旧要给女人贴上“相夫教子、贤妻良母”的标签。
“别说 B 市了,现在就连杭州的很多公司都实行 995 呀。”接收到程曦的信号,梁茜开始打着圆场,“我们曦曦是事业型女性,要不也不会三十岁就做到总监了。”
“三十岁啊。”小侯接茬,“已经错过女人最佳的生育年龄了。”
这下连梁茜的脸上都要挂不住了——毕竟她已经三十四岁了,明年再不生孩子,可就是“高龄产妇”了。
“侯先生,别光聊我们家程曦了。”这时,宋怀宁已经一个人默默吃完了大半盘水果。她把叉子一放,转向小侯,问道:“你和一方是同单位的?那肯定也是名校毕业的?”
小侯点点头,自豪地说:“我是 Z 大毕业的!”
宋怀宁问:“念到什么学历?”
小侯没想到宋怀宁会问得这么细,本还得意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就……就本科。”
“哦。”宋怀宁拿起自己的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那学历是差一点了。我们家到了程曦和梁茜这一代,基本都是硕士以上的学历。”
宋怀宁说话的腔调正是她平时在课堂上的样子,语气亲和,语速平缓,一字一句中却又透着师长的威严。小侯听着,不禁挺直了背脊,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是标准的如坐针毡。
程曦努力忍住嘴边的笑意,用余光偷偷去看大姨晦暗的脸色。
大姨正开口要说些什么,就被宋怀宁一个无声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她又问小侯:“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哥哥。”小侯答得毕恭毕敬。
“两个男孩子?”宋怀宁突然严肃起来,“你父母怎么不遵守‘独生子女’的规定?不是守法守纪好公民哦。”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程曦知道文化人一旦挤对起别人来,那才叫真正的刻薄,只是宋怀宁很少这样,此刻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小侯的面色已经涨成猪肝红了。大姨终于坐不住了,她心知这场相亲注定以失败告终,只能对小侯说:“你不是说中午还要去哪个亲戚家吃午饭吗?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小侯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如获大赦,连忙站起来说:“对对对,我还得去走亲戚,我先走了。”
“我们也走了。”大姨说着,拉着梁茜和周一方就站了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外挤。
“既然大家都这么忙,我也不好留你们吃便饭。”宋怀宁握着茶杯,笑眯眯的,“曦曦,你送一下。”
程曦乖顺地站起来,送客人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大姨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从小就这性格,说什么都要占理,得理还不饶人,也就老程受得了她!”
*
送走了大姨一行人,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客厅顿时冷清下来。程曦与妈妈面面相觑,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宋怀宁面不改色地说:“笑什么笑?被人挤对成那样,就不知道反击?”
“哎呀,这不是还得给大姨和表姐夫面子嘛。”程曦说着,重新坐回沙发上,“不过妈妈,你今天战斗力很强啊,大开眼见,心服口服。”
“我只是在想,如果刚才那一幕被你爸看到,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宋怀宁说着,“哼”了一声,“他要是知道自己辛苦栽培的女儿,被人要求相夫教子,被人嫌弃年纪大,估计能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宋怀宁说得夸张,表情却格外侃然正色。程曦听到妈妈提起爸爸,不由得朝客厅的电视柜看过去。电视柜上放了一张程素闻生前的照片,他眼神明亮,满脸笑容,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她看着照片里的爸爸,突然问道:“妈,你就没为我的婚恋情况着急过吗?”
宋怀宁喝完一杯茶,她一边往杯里添水,一边说:“你从小就是个目标明确的孩子,只要你有喜欢的人,只要你自己想结婚,哪用得上我着急?”
宋怀宁说着,又转念一想,像记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不对,你也有目标不明确的时候。你上大二还是大三的那年,嚷着要学德语,课都开始上了,最后为什么放弃了?”
程曦闻言,想起那些被她锁在书柜里的德语教材,脸色一黯,又想起自己当年在 R 大里追着阮之珩跑的样子,她甚至还动了和他一起去德国留学的念头。这么多年了,她对爱情的渴望好似都消耗在了那场“追逐”中,而在两人分开之后,她也再没有对谁心动过。
程曦答非所问,只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嫁人了。”
宋怀宁却不以为意,说:“不嫁人也没什么。比起嫁得好,我更希望你腰缠万贯。”
本还复杂的心绪被妈妈的一句话吹得烟消云散,程曦“哈哈哈”地笑倒在沙发上。她想起大姨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朝宋怀宁问道:“妈妈,爸爸当年一定爱死了你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没想到宋怀宁突然沉默了,过了片刻后才说:“当年是我倒追的你爸爸。”
“倒追”这事儿还能遗传吗?程曦一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问:“可爸爸以前总说是他追的你。”
“哎,他都是为了给我留面子。”宋怀宁说着,眼神软下来,整个人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我们中间还分手过一次,后来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和他复合了。”
比起无聊的相亲,程曦更愿意和妈妈聊聊过去的事情。她挨到宋怀宁身边,回想起程素闻之前和她说过的版本——
程素闻和宋怀宁是在一起职场猥亵案中认识的。彼时他们都刚刚大学毕业,程素闻进报社做记者,宋怀宁留校做辅导员,正是她的一名女学生在校外勤工俭学的时候被上级主管猥亵,又生气又害怕地找到宋怀宁。
三十多年前的中国社会,关于“猥亵”的概念非常模糊。宋怀宁带着学生去公安局报案,因为取证困难,警方无法立案,她又去找同校政法系的同事帮忙,可大家都劝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怀宁没辙,最后只能去求助媒体,找到在杭州最有影响力的《东南周报》,正是程素闻接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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