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啊温柔(1)

作者: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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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家卡拉是小资

告诉你,我是可怜你

晚上下课,跳着绳儿回家。

到家附近的时候,就那么忖,听见了它长一声短一声急促的的叫,凄厉而可怜。其实马路上很喧闹,摩托的轰鸣,小孩的奔跑,声音大到足可以掩盖它那微不足道的求救。

我脑子坏掉了。我现在带孩子带出敏感了,能轻易分辨出孩子哭声的含义,引申下来,

连猫的语言也懂。直觉让我坚持认为它在寻求帮助。围着叫声四周转了好几圈,甚至趴在人家摩托车后备箱上听了一会儿,始终不能确定它的方向,疑惑地甩了甩头,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离家大约还有7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那声音总缠绕着我,简直在刺激我的脑神经。我绝对不相信猫有隔空传音的内功,想来是我的愧疚。进了门就急拉劳工,说,“走,有只小猫有难,不晓得掉哪里了,你跟我去找找。”劳工穿了衣服就走,并不多问。

到了那附近,我马上就说,“你听!它还在!”劳工竖了耳朵听半天,“说,你神经过敏。什么都没有。”我坚持说有。因为我听得非常真切。“你趴下听!”劳工说夫人你饶了我,我这么大个子趴在地下像什么?我于是趴下来仔细找。“在下水道里。”我确定。劳工掀开一个盖子,我就喊一声咪咪。它听见我的声音了,一直积极回应,终于在第五个水盖下面我看见它了——小小一团,张着大嘴巴冲我叫。“我跳下去抱它,你拉我上来。”我跟劳工说。“胡扯。下面那么黑,不晓得多深,跌断腿怎么办?万一有个死老鼠什么的,你就吓晕了,我得抱两个出来。”劳工拍拍手说,“如果我就义了,请你在讣告上写明,为救一只小猫,不惜牺牲劳工的性命。”我嗔怪他臭嘴。

劳工跳下去了,还好,其实不深,他的头还能露出来。一下就把小猫捞了上来。

小可怜儿,巴掌大小,眼儿很惊恐,却很乖,一见天日(错,是一见天星)就不叫了。

“拜托你拉我上来。不然等下叫的就是我了。”“真不好意思,把劳工落井里了。”

我压根儿没想带它回家。救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了。将它放在草地上,看它瘦身子歪歪倒倒在草地上慢慢蹭。“这样不行,要饿死了,喂饱了送出来。”我说。

“这个麻烦要越来越大了。等下你又说太小,养大点送出来,再等下又说不认识陌生猫,给人家欺负,肯定要在我家做窝了。以前讲过不养小动物的。”劳工抗议。

我们以前说好不养宠物的,尽管朋友们强烈要求送只哈巴狗给我,都被我们拒绝了。“自己都没吃的了,哪里管的了它们?除非你们送来一只能叫外卖的狗。”劳工的原话。家具是新的,沙发是新的,不想到处都是小爪的痕迹,万一拉屎撒尿,家里都是味道。“

也是,我救它出来已经是好心了,养老送终就成负担了。不养。

将小猫放在路边让它自己跑。它走得很懒散,这里探头两步,那里转转,不认识方向,是个路盲。一辆自行车从身后过来。“啊……!”我的尖叫划破夜空,也划破了自行车主人的耳膜,他猛一刹闸。好险!车轮就在小猫背后一毫米的地方!

“我决定了,带回家。不然它肯定要死掉,这么笨!没有受过训练的猫是不能生存的。”我抱了它就走,把劳工丢后头。他这么大了,没我照料也不会死。猫恐怕不行。

“那讲好,谁给猫洗澡?谁给猫做饭?谁收拾大小便?”劳工在猫进门前跟我分工。

“当然是你。我早出晚归,你在家闲着。”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吗?他不照顾,哪个照顾?我照顾他,他照顾猫,很公平啊!“又是我!我早知道!”“早知道你还问什么问?你还希望流星划过天空,有奇迹发生不成?”

我们家有三口了。

我家卡拉是小资

先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后是死皮赖脸,再后来献媚唱歌卖乖巧,总之,小猫在我家凭着八面玲珑的眼色和狡猾多变的手腕,处变不惊,力挽狂澜,在经历了相请不如偶遇,卧薪尝奶,伤离别和安得广厦一小间的人生变故之后,终于在我家的厨房一隅安身立命了。由此可见,人这一生,机遇只有一次,而如何抓住机遇却是自己的事,否则即便天降好事砸到你的头顶,你也会浑然不觉。我家这只猫猫,便是那只百万大赢家的得主,撞破了我坚决不养宠物的誓言,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洞天。它有时候会很得意地冲我挥挥爪子,意思是说,小样儿,斗不过我吧? 切!跟我玩儿猫腻,我拿手啊!

既然从以前的暂住人口变成现在的长住人口,我得给猫猫建立个户籍了,否则不好管理。我不能每天冲它喊“小猫,小猫”,这种不尊重,就跟你整天冲你的孩子喊“喂,喂”一样。当然,你可以跟自己的孩子喊“喂”,但在有客人到访的时候,客人会冲你孩子眦牙一笑:“这孩子俊的!叫什么名儿啊?”这时候,“喂”这个词就不登大雅之堂了。孩子若不巧正没起名,家长便会拉着出门碰上的第一个客人,说,借您吉言,给孩子个贱名儿?沾您点福气。

卡拉便是那第一个撞上枪口的客人。卡拉说,小猫真逗,叫什么名儿啊?

我愣了。想半天。

首先,这名儿不能生僻,否则我这猫妈妈会有头几天想不起孩子名儿的尴尬,敲着饭盆儿一路喊,“那,那,那谁……吃饭!”这名儿得顺口,是我常叫的,叫得顺嘴的,顺溜到就好像它在我家住了N年一样,张口就来。

按道理,把我先生的名儿给它最合适,至少不会错。就怕一喊,出来俩。“XXX!吃饭!”我先生也许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了,招来小猫的一顿嘲弄。

其次,这名儿得朗朗上口,还得有特色。不能人家叫咪咪,你也叫咪咪,人家叫喵喵,你也叫喵喵。据统计,全国单名一个“雨”字的人口已经超过3500万,叫“华”的人口也有突破3000万的趋势。我不能走十猫九“咪”的老路。但也不能起“BIO PIA CHUA”这样光有发音连字都写不出的名儿,名字太生僻了不容易交到朋友,对孩子的社交有影响。

再有,个性即名片。它的名儿得代表得了它的性格。我稍观察了一下,觉得吧,我家的小猫特小资,比如,喝水不喝盆儿里的,只喝我手上瓶里的,就好比城里的小资们不对着易拉灌吹到底,而是非得磨叽着要根吸管儿。吃东西还特挑嘴,不吃放报纸上的猫粮,非吃那倒在保鲜膜上的,有一点点洁癖。好像是对大排档很不屑,而非得坐餐桌前,腿上铺块纯麻餐巾一样的小绅士。吃完了还要洗漱半天。饭没吃两口,打扫卫生倒费不少时间。再有就是上厕所。这点随我。它不愿意随地如厕,就跟我在外面无论多憋都不上公共厕所一样。这都两天了,它硬是抗着不屎不尿,急得呀,满屋子乱转。我顺肚子给它按摩半天,它还是睁着哀怨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瞅我,一眼又一眼。只好冲到外头给它买个专用马桶,又买了包特贵的细木屑撒上,恭请它如厕,还很客气地替它拉上门,给它一个私人空间。

于是,我就想到了卡拉和苇儿。这俩家伙是我网上最亲密的谈伴儿,通常轮番轰炸我,苇儿管前半宿,卡拉管后半宿,这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小资,敏感,特有品位还藏而不露。卡拉喜欢将徐志摩的诗翻译成很优雅的英文版,而苇儿总是从国家地理杂志上找那些精美图片。

国外有个习惯,将你最喜欢的人的名字给你的孩子或者宠物或者玩具。比方讲,我教的幼儿园里最少有7个孩子的小熊泰迪名字叫“六六老师”,另外还有一只非常难看的狗,也叫我的名字。我刚开始抗议过,跟家长讲要尊重老师,在中国这是不允许的,其不恭敬程度就好像如厕的时候手拿一本毛选一样。不过既然孩子坚持,我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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