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瓶(红酒高跟鞋系列之一)(7)
作者:叶迷
“我说我的家人们都死绝啦!死绝啦!”兹秀儿大吼,这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清楚了。
欧阳正好走出玻璃门,闻声回看了一眼,再转头时唐灵晰已走出警察局的大门,他连忙跟过去。
外面太阳很大,唐灵晰抬腕看表,很好,为了这个家伙她浪费了整整两个小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勾起唇角头也不回的说:“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少惹点麻烦?尤其是这种麻烦。”
身后没有回应。
于是她更加不满,边抱怨边往自己的车走去:“英雄救美,也要看自身的能力的。你会空手道、跆拳道吗?一人打四个,真有本事啊,就没想过自己要是受伤致残了该怎么办?帮人不是不对,但也要看帮谁,怎么帮?那么多人你不会去找校警解决啊?用的着自己出头么……算了!关我什么事,你爱干吗干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欧阳扣住她的手臂猛的一拉,然后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辆奔驰在离他们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呼啸而过!
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
唐灵晰怔怔的望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好长一段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发现欧阳用手臂护着她的头,两人的姿势亲密而尴尬。
欧阳脸上一红,连忙手忙脚乱的爬起,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
唐灵晰把手交给他时思维还是紊乱的,刚才那一幕,差点就成为显成那出悲剧的重演,幸好,幸好欧阳拉了她一把。而她还在数落他不该英雄救美什么的,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一念至此,她也不禁脸红,手足无措了起来。
正待前行,右脚踝却一阵钻痛,整个人顿时站不住,再度跌倒在地,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欧阳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好象扭到脚了……”唐灵晰抬起头,悲哀的想:难道自己是流年不利?怎么每次碰见这个孩子都准没好事?
见她痛得满头大汗,欧阳没有犹豫,当下拦了辆出租车送她去帝嘉。
太后驾到,整个帝嘉顿时为之忙乱,为其诊断的自然是最好的外科大夫,甚至连贺锦添也从办公室里跑下来,看着唐灵晰被推入外诊室,他伸手一拍欧阳的肩膀说:“你也别给我闲着,李医生,帮他做个全身检查。跟人打架没什么,但落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于是,欧阳也被请了进去。
三十分钟后,主治医生邓外海拿着唐灵晰的X光片,与一帮资深医生进行了一番热烈的讨论,最后得出结论:右膝盖内侧韧带拉伤,这一伤势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复合伤,也就是说她曾经在同一部位受伤过。因为上次拉伤后未加注意,一直没有得到修复和治疗,所以导致这次的情况变本加厉,建议住院静养,做核磁共振以及物理治疗。
因此,当唐灵晰躺在病房里等到的竟是这么严重的一个通知时,差点没晕过去。她推开护士坚决反对说:“不行,我不住院,我有很多事要做!”
“唐小姐,为了你的健康,我建议你最好听话住院。”贺锦添联同欧阳一起走进来,笑着说,“你也不想以后都不能走路吧?”
唐灵晰不以为然,“医生们就会夸大其辞危言耸听。我只是扭到,不要说的我好象残废了一样!”
“很难说,如果相同部位再受伤一次,只怕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唐灵晰嗤鼻:“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贺锦添还未答话,欧阳已开口说道:“事实证明,说那句话的蔡桓公是错的。有疾在身,不治益深。”
唐灵晰立刻惊讶的看向他,贺锦添则哈哈大笑,拍拍欧阳的肩膀说:“不错哦,居然知道《韩非子?喻老》里的故事,看来中文学得比国内长大的孩子还好啊。”
唐灵晰冷哼一声,有点不甘心自己一时大意,引错了古语。这时,欧阳将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干吗?”
“我帮你向Polaris请假了,你的老板非常慷慨的给了你一个星期的假期。”
唐灵晰睁大了眼睛,“有没有搞错?你帮我请假?谁叫你擅作主张的?”连忙一把夺回手机,准备打电话过去取消,谁知刚翻起盖子,手机就发出一声惨鸣声——没电了。
有这么巧的事?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好了的。
贺锦添忍俊不禁,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她说:“其实你来的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审批——我要解雇陆石鼓。”
唐灵晰看了文件后淡淡的点了下头,“OK,我同意。”
贺锦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PASS,“非常感谢你的支持。”
唐灵晰微微一笑。
“那么不打搅你们说话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贺锦添转身离去。唐灵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再回过头来,发现欧阳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扬起眉毛:“怎么,你有意见?”
欧阳摇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忽然说了一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准备一下怎么解释吧。”
他们?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反对?唐灵晰不禁抿紧了唇角,有点猜不透这个比她小了十岁的孩子的心思。
欧阳又站了一会儿,回头说:“没事我也走了。”他握住门柄,又似乎有点不放心,回过头来。
唐灵晰二度扬眉:“还想说什么?”
欧阳静静的看了她几秒钟,眼神有点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这个小孩真不可爱!唐灵晰想,太过少年老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青春期少年该有的天真活泼通通都没有,性格一点都不像他爸爸。但是——
但是为什么,内心深处却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温暖?
是因为在车祸眼见要发生的那一瞬间,他伸手拉住了她并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吗?
想起那一幕,唐灵晰又是一阵子恍惚,于恍惚中却又想起:其实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给救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啊……
所以,结论还是——这孩子不够可爱。
欧阳走出医院时,外面夕阳已落,路灯初起,将暗未暗的天空,像一份半沉不沉的心绪。
公路很宽,路面很平,石青的柏油,微红的枫叶。晚风就那样拂过面来,不冷,也不热。十月初,本城最美的季节。
他慢吞吞的走着,放任思绪四下飞扬:十岁那年父母离异;十一岁时母亲另嫁一美籍华人;在美国上学虽然成绩拔尖,但总是被同学歧视欺负,每天故做无事的回家,从来不对父母诉苦;十五岁时继父病逝,一年后妈妈带他回国,再见爸爸,还是记忆中儒雅慈祥的样子……
他喜欢爸爸。是的,比之相处多年的妈妈,他更喜欢爸爸。
然后传来爸爸准备再婚的消息,他以为对方必定温婉贤惠,谁知看见的竟是个精明能干到近乎冷血的女人。
多么不可思议,只认识了三个月,就准备结婚。
心中不是不怀疑的,感情在那个明显理性强于感性的女人心里能有多少分量?让她能够盲目到和一个只认识了三个月的男人走入礼堂?她真的是因为爱才嫁给爸爸的吗?
再后来爸爸死了,在他们刚领到结婚证书5分钟后。接着是一系列的葬礼出殡,连妈妈都哭得双眼红肿,然而唐灵晰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宣布遗嘱时她毫不掩饰她的自私寡情,以及对他和妈妈的反感排斥,这态度却令他顿起好奇——这么直白,反而没了虚伪。
她不像是个虚伪的女人,但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很复杂矛盾的心态:分明不满意她的残缺人格,但另一方面却无法遏止对她的欣赏。
找来贺锦添处理医院事务,令院内所有等着看好戏的老家伙们措手不及,这一手玩得何其漂亮?借贺锦添上任后的雷厉风行,将医院里的顽固派们通通剔除,表面上又对贺锦添示了好。这样的心机城府,对他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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