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6)

作者:白槿湖


“你都已经手脚被绑,嘴被封住,那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他倒对她另眼相看,这个能连续两次被臭鼬袭击的冒失鬼,居然还是有头脑的。

“当时周围也没有刀具,要是按照我们看电视剧的情节,那肯定是打碎个杯子花瓶,用碎片来割绳子,但现实中,我眼前就是一堆生活垃圾。特别绝望,感觉自己会死在那里了,我想起我从小就很崇拜的那个人,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他是个丛林生存能力特别强的人。他告诉过我,绳子可以切开绳子。”

她说起这些,神情特别骄傲。

他知道,那个她口中很崇拜的人,是周良池。

提到绳子,他已经懂了,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用绳子能切开绳子?”

“你也不知道吧,是利用绳子之间的相互摩擦。我先最大可能地弓起身体,还好小时候学过几年舞蹈基本功,柔韧度可以,用手把嘴上的胶带撕掉。我手边就有歹徒用来绑我剩下的绳子,我用这个绳子穿过脚上捆绑处,绳子一头用手拉扯住,另一头用牙齿咬着,然后手拽着绳子往上提,头往下低,就这么一高一低重复着,不断加大摩擦力度和速度,最终,把绑住脚上的绳子给磨断了。当时真是什么都不顾了,拼了命用力磨绳子,嘴唇全磨破了。”她现在想想,真是噩梦惊魂,尤其是楼梯里听到“蹭……蹭……”声的时候,太可怕了。

“很聪明,也很勇敢。”他欣赏地赞许,本来对她陷入危境会担心她情绪过激,就像遇到臭鼬那样莽撞,可她做的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别光顾着听我说了,不是你路过救了我,我不还是会被抓回去。我记得歹徒有刀,在我晕倒之前,你冲了过来,之后我便不记得了。你是怎么救我的呢,你没受伤吧?”

“学过基本的以色列格斗术,对付一个年长且残疾的歹徒,我还是比较有优势的。”他简略带过,没有多说具体的细节。

“人被抓住了吗?”

她问。

“嗯,抓了。”他笑答。

敲门声响起,两名警察走进来,询问她伤势如何,方不方便做笔录。

“方便。”她靠在病床上,从肯尼亚接到母亲的电话,开始说起,尽量丝毫不差。

“我们初步立案为一起诈骗绑架案,后期还需要你的配合指认现场,到时候我们再通知,你先养伤。还是要提醒你,寻亲心切我们能够理解,但不能给犯罪分子可趁之机,自我保护意识一定要有,也可以随时向我们警方求助。”

她点头,恳切地说:“我会吸取教训,谢谢你们警方及时抓到歹徒。”

“你要感谢这位先生,是他制服嫌犯,麻烦也要做一份笔录。”

“好的。举手之劳,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那一幕,都应该挺身而出。”他淡然地摆摆手,不用她谢。

“对了,能问一下吗,那个歹徒身上有没有名片,我想知道那个姓岳的恶作剧人到底是谁?”林嘤其问。

“我们正在审讯。”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做笔录。”他对她说。

“好。”她看着他走出病房,不知怎么了,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感。好像他在的话,她就安心点。她想,大约是因为他是她唯一能看清的人吧。

病房外。

“那张名片是你的?”警察问。

“没错,是我的。我和她十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这次飞机上偶遇,不过她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放了张名片在她包里,没想到会引起这么恶劣 的事。她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名片是我的。”

“真是阴差阳错,那你不准备告诉她吗?案子进展下去,她很快还是要知道的。”

“顺其自然,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还有你的伤,我们法医下午给你做过鉴定了,都会是证据,在最后量刑时会根据伤情来判定。你这算是见义勇为了。”

“她是我朋友,应该的,称不上见义勇为。”他谦逊地说。

做完笔录之后,夜幕初垂。

他找了一家餐厅,炒了两道菜,带回了病房,如果没记错,都是她喜爱吃的菜。

她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见他走进病房,她喜出望外。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正遗憾着,都没问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得把医药费还给你。”

他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拉起来,打开菜,把饭和筷子都摆在她面前,说:“饿了吧,先吃饭。”

她看见空心菜和芦笋。

“这两道菜是我最爱吃的,你怎么知道的?”本来就饿,看到自己喜欢的菜,更是食欲大增,她拿起筷子,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又对他笑着说:“你也吃呀。”

“我猜的。”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各端着一份饭。

“这都能猜到?那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林嘤其。这倒不是猜的,刚才你做笔录时,我听到了。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 望。”

“是我父亲给我取的。”

“你叫什么名字?”

“保密。”

“你想做无名英雄?”

他抬了抬眉毛笑了下,没有接话。

她一味定睛地望着他,想要记住这张面孔。毕竟有了上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以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好神奇,茫茫人海,为什么偏偏她只能看见他,而且,那么巧,他像顶着一束光芒的盖世英雄,恰好救她于危难之中。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忽然问。

“怕以后见不到了。”她老老实实地说,并没有暧昧的意思,纯粹就是担忧以后又看不清人的脸了,因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认识的人。

“你不是有崇拜的人吗,看不出来还挺花心。” 他饶有兴致地逗她,心里却被这句话弄得有些甜。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见不到,是像夜盲的人见不到路灯。”好像越描越乱。她偷偷看一眼他,眉宇间透着沉稳之气,他这副样子,喜欢他的女孩应该也不少吧。

“路灯一直都存在,只要你想见,就存在的。”他顺着她的话说。

气氛有些不对劲。

“吃完饭,我想办出院,连夜回家,不然我妈会担心我的。”她转移话题。

“确定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吗,不进一步检查一下?”

“不用,嘴巴回去抹些药就好了。”

“我正好要去机场接一位朋友,顺路捎你去机场。”他想起久宁是晚上的航班抵京。

既然他顺路,她也不拒绝。



看到一个药房袋子里装着盒一次性口罩,应该是他从餐厅回来时买的,而不是医生开的。嘴唇高肿成这样子,不戴口罩的话,在机场那就太引人侧目了。虽然看不清,但从手感上来看,她的嘴唇很像两根小香肠。

买口罩这个细节,让她对他又多添了一份好感。

但这种感觉,一下将她打入现实,她这狼狈的香肠嘴鬼样子,身上甚至还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气,她竟对身边这位儒雅绅士有些异想天开,奇怪,偏偏能看见他,他令她产生安全感,她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车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夜晚,车厢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她心中如同在倒计时,真是舍不得这张能看清的脸啊,他没有告诉她姓名,联系方式,做什么的,如同陌生人,既然他不说,就有他的理由,也许对他而言,这就是一桩善举。她识趣地不再追问。她耳边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路灯一直都存在。

他像她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最后一次向他要手机号码,当她举起手机,刚想开口时,只听他说:“我会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被他识破心思,她一时语塞,吐出这么句话。

“讨要医药费。”他侧过头期待的眼神快速看了她一眼,立刻又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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