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23)
作者:白槿湖
他好奇地揭开。
托盘里放着两个鸡蛋,鸡蛋壳外面,分别画着两只小鸵鸟。
“每只被用养来用皮做包的小鸵鸟,在还是蛋时,都会被标注上记号,它们这一生,就像你眼前的这两枚蛋。它们注定无法像真正鸵鸟那样地活,它们就像一只肉鸡,它们不能打架,不能运动,是活在鸵鸟身躯里的鸡。”
“故事听完了,很煽情。我更想知道,鸡蛋是从哪里来的,厨房里并没有鸡蛋。”
她没好气地说:“我自己口袋里装了四个鸡蛋,我习惯每天早上吃两个鸡蛋。我人在厨房,那我口袋里的东西,也算是厨 房自取。”
他问:“你吃两个鸡蛋,为什么带四个?”
本来另外两个鸡蛋,是带给他吃的。因为这个鸡蛋是母亲特意从青海老乡那里买的。
虽然鸡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若对一个人有心,你有什么好吃的,就会想到他,想和他分享。
尽管不过就两个土鸡蛋。
“还有两个是武器,准备在你对我产生威胁时,用来砸你。”
“鸡蛋算荤吗?”他想,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把鸡蛋装在口袋里。
“鸡蛋长大后就是鸡,鸡是荤,那鸡蛋凭什么不是荤。”
他被她的奇葩歪理折服,点头算她通过,他将就着,用一道凉拌薄荷叶吃完一碗米饭。
还挺好糊弄,林嘤其暗自想。
“米饭味道怎么样?一百来元的电饭锅和几万的电饭煲看来差距不大嘛。你现在吃的饭,就是我平时煮蛋的锅煮的。”她得意道。
他隐隐产生一种不祥之感,问:“那你每次水煮蛋前,会洗鸡蛋吗?”
她摇摇头:“不洗啊。”
他放下筷子,转身上楼。
这不会是想要吐吧。她一边想,一边冲着他的背影喊:“大老虎,那这两个鸡蛋留在我们明天早上吃,一起吃!”
岳仲桉没有作声。
她窃喜,这算是顺利通关了。
夜里,她睡在客房。
躺在床上,侧卧难眠,第一天晚上住在这里,很不习惯。她索性用被子蒙上脸,朦朦胧胧中睡去。
又做恶梦了。
梦里,她捂着眼睛,背转着身站在
院子外,听到轰隆房屋倒塌的巨响,天地开始震。她听到弟弟哭着喊:“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她伸手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可是弟弟衣服被挂住了,她用尽力气也拉不动。急得要命,眨眼间,房子坍塌,一片黑暗。
她从梦境中惊醒,满脸泪,耳边仍在回响着弟弟一声声“姐姐,姐姐,救我……”
坐在床上,窗外,黎明即将到来。
一墙之隔的岳仲桉,同样陷入失眠的状态,他望向床头的时钟,已是凌晨四点。曾经他是那种说几点睡就能几点睡,说几点起就能几点起的人,从与林嘤其重逢后,就打破了这个习惯,满脑子都是她,挥之不去。
听她说小鸵鸟的那段话,他内心是有所触动,却掩饰着,他并不想向她解释他的那套设计理念和生意经,只会让她更添误解。
她身上,还有儿时那股子倔劲,似乎狡黠的小聪明也有。
既然她不相信,那就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让她亲眼看看他所做作为是否像她想象的那样。
表面上一副勉为其难接受她成为自己生活助理的姿态,实际心里想想,还是偷乐的。
对此安排,岳仲桉是不动声色的满意。
勉强睡了三小时,他掀开被子,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林友声的肖像画,起身下楼。出差时他也随身带着这幅画,因为重要,怕丢了,一直想着找机会给她。
林嘤其刚做好早餐,端着碗热腾腾的食物从厨
房闯进餐厅,她大概是太着急了,没顾得上用隔热布包着碗。
“快让开,好烫好烫。”她嚷着,迅速将瓷碗放在餐桌上,举起双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耳朵。
“别看着我,小时候我就听我妈说,要是手指被烫了,捏住耳朵,能马上降温。”
他似信非信,并没有听过这一套神奇的理论。
她见他不信,便大胆地伸出滚烫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耳朵,凉凉的,顿时觉得降温了。他一动不动,任由她那样紧紧捏着他的耳朵,只是眼神都惊住了,耳边传来强烈的炙热感。
他望着她发红的耳垂。
连林嘤其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样冒失的举动。短暂的几秒,她赶紧拿开手,尴尬地低下头,双手摊开交叉握着,立在原地。
他见她手指通红。
“这才刚上班,就想蹭工伤请假吗?”他放下那幅肖像画,用一只手掌同时抓握住她两个手腕,拉着她径直走进厨房。
将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打开冷水,不间断地冲凉手指。她看到他挽起衣袖的手臂皮肤上,有一些青色的点点,不是痣,像是刺青的颜色,可哪有点状的刺青。
分明像是铅笔扎的痕迹。
“你……手臂上是用笔扎的吗?”她问。
他脸色一沉,将袖子拂下来。
她自觉问了不该问的话,便绕开话题,说:“烫得还真挺疼。”
他从冰箱里取出些冰块,装在厨用手套里,扎紧手套口,做 成简易的冰袋,仔细查看她的手指,除了红肿以外,还没有起水泡,物理降温后,应该无大碍。
“握在手里,至少半小时。”
她只觉手指火辣辣发烧,攥着冰袋后,缓解多了。抬起头,见他的耳垂略略发红,忍不住想笑。
他穿着一套灰色休闲居家服,这种装束看起来和工作状态时完全不一样。
“我没事了,你快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看起来不相信地说:“目测还是很烫,我不冒险。不如你说说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麦仁饭,是青海的特色饭。做法很简单,将麦仁和切细碎的羊肉一起小火慢慢熬煮,最后放入盐,就做成了。难道你当年在青海没有吃过吗?”
他摇摇头,浅浅地尝了一口,味道倒是鲜美。
“这份毫无视觉美感的早餐,吃起来还可以。”
“那就是很好吃了对不对?我不太清楚你的饮食习惯,慢慢磨合就好了,我会尽力。”
“人不可貌相,食物也是,就像越丑的橘子苹果越甜。”
“嗯,你做的早餐卖相,是人如其餐。”他埋头慢慢吃,唇边带着上扬的笑。
“我弟弟最喜欢吃我做的麦仁饭,每次他都能把碗舔干净。”
“别指望我会舔碗。”
他拿起翻盖在桌上的肖像画,递给她,若无其事地说:“我试着回忆,尽可能还原了,你自己看一下,像不像。”
她激动地接过画,都没顾得上看一眼,抱在怀里,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声向他道谢。
实在令她太意外了。
虽然有些不矜持,但在这一刻,真相凑近他的脸庞,狠狠地亲一口。至少那一秒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但她不敢,怕他会反抗。总之,感动涕零,毫不为过。
“你先看看再说。”他指了指画。
她望着手里的这幅画,虽然她根本看不清画上弟弟的脸,但凭着对岳仲桉的信任,她相信画像上的小男孩,一定是自己的弟弟。有了这幅画,她找弟弟的希望就大大提升了。
“他就是我弟弟,就是我弟弟啊……”她喃喃不止。
这令他欣慰。
他想起当年在青海随父亲找寻母亲下落时的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也很清楚,时隔太久,林嘤其单凭这样一幅画,想要找人,如大海捞针。
她筹谋着,要把这幅画像发到寻亲网站,等待匹配的信息。她已经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飞奔去把这幅画送给母亲看。
这么多年,连儿子一张照片都没有的母亲,仅靠着回忆,日复一日在思念里煎熬,可能儿子的长相都快模糊了吧。
林嘤其看不清弟弟的脸,可是母亲看得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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