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肋骨(28)
作者:叶迷
然后就是那一天,女老师单独把他叫到外面,说:“小澄,天气这么好,老师带你去捉蝴蝶好不好?”
因为听到可以玩而不用上课的孩子当然是欣然同意,于是就去了某座小山,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青草,还有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蝴蝶。老师穿着美丽的红裙子,在前面荡啊荡的,然后回身朝他伸出手臂。
“来这里,小澄,来这边哦,这边的蝴蝶更多呢……”
他朝她跑过去,粗胖的小胳膊小腿一晃一晃……场景突然剧烈的震动了几下,再停下来时,一切已经变得和之前不同了。
“贱人!”一个粗暴的男声响了起来,继而是重重的耳光声。他看见女老师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哭泣。他想上去安慰她,却被人一把提住衣领抓了起来。
“不要,不要……”女老师在哭,“说好了只是要赎金的不是吗?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他老子通知了警察,阿庆为了让我们脱身,开车去撞警车,死了!你知道吗?阿庆死了!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他敢害死我兄弟,我就杀了他儿子,NND!”脖子上,有只手箍的很紧,他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救命,救命,谁来救救他……
依稀中,老师扑了过来,再然后枪声响了……
红色的裙子像朵花一样的摊在地上,同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裙子里渗出来,然后那个男人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其中包括老师收集的那些美丽的蝴蝶标本。
它们一只只的掉下来,掉在他面前,黑的,白的,绿的,黄的……那么多颜色汇集在一起,再被鲜红色的液体慢慢浸没……
老师,老师,老师!他拼命的朝她爬过去,拨开她的头发,那是一张猫一样的脸,眼睛瞪的很大很大……
夏潜移悚然惊醒,回过神来时,便看见了一张和刚才梦境中有几分相像的脸,同样的大眼睛,因为眼角略微有些朝下而显得纯善可欺,带着天然的茫然神态,让人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会很聪明,但却莫名的值得信赖。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在喊‘老鼠老鼠’什么的,原来你怕老鼠……”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已一把搂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入她怀中
窗外的银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丽的阳光,而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和她身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交织出阴影斑驳。
“宁蝶?”
相隔了半个地球外的某幢公寓里,即使在家里也依旧穿着笔挺的白衬衫的男士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朝沙发上的来客提出质问。
沙发上的年轻男孩,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和一双墨般深邃的黑眼睛,正是进X城警局不久就被众女警评选为NO.1局草的赫连澈少爷。他闻言点了点头:“是的。景雯说,宁燕夕自称是宁蝶的妹妹。而宁蝶就是……”
“那起朱澄绑架事件的诱拐人。”卫景辞迅速说出了答案。
赫连澈点头,从一旁的包包里取出厚厚一叠资料,放到茶几上。“我查过了,17年前,也就是1990年6月22日,在华茵小学担任音乐老师的宁蝶诱拐和绑架了朱澄,因为她男朋友是个赌徒,欠了高利贷很多钱。由于当时警方的失误,不但没有救回朱澄,反而令劫匪撕了票。劫匪打电话给朱孝先说:‘你杀了我兄弟,就拿你的宝贝儿子来抵债吧!记得来铜钱仓库收尸!’朱孝先和警方立刻赶往铜钱仓库,看见的是被大火烧毁的仓库废墟,以及完全分辨不出形状的尸体……”
“那跟宁燕夕有什么关系?”
“我查了那个案件的档案,发现里面有很大的疑点。首先,从废墟中挖出的尸体残骸,由于受当时的技术条件限制,并不能明确肯定就是宁蝶和朱澄,只能鉴定出是一具成年女尸和未成年男尸;其次,宁蝶根本没有妹妹,宁燕夕却用这个身份接近关郁辉,用意是什么?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第三,凶手为什么要用舟形乌头这种毒?分明有其他更好的杀人方法,并且从她滴水不漏的作风里,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一颗子弹对她来说更方便,但她却选用了毒药,中了这种毒的人从始至终神志都会非常清醒,可关郁辉死时脸上充满了震惊,必定是因为听凶手说了些什么令他吃惊的事情……”赫连澈合上资料,抬起头注视着卫景辞说,“综合上述,我认为也许17年前的那宗绑架案,就是这一切疑问的谜底所在。”
卫景辞抚摩着下巴,沉声说道:“我从头到尾来理一遍。第一,杀死关郁辉的人是个职业杀手;第二,该职业杀手对他和朱玳儿的事情非常了解,甚至想的到要利用朱玳儿的日记;第三,职业杀手声称自己是宁蝶的妹妹,而宁蝶与17年前朱澄的死亡又有关系;第四,朱孝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保护造成他女儿死亡的肇事司机赵伟年。”
赫连澈点头:“我有预感,这三件事情全都是有联系的。朱澄之死,朱玳儿之死,和关郁辉之死。”
卫景辞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奇光,像是想到了什么,而他抬起头来,在赫连澈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你想到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赫连澈扬了扬眉毛:“等证实了再说。我走了。”说完,收拾资料站起来
卫景辞将磨好的咖啡粉放入壶中,一边加水一边说:“不喝一杯再走吗?
对于号称X警局三宝之一的“卫SIR煮的现磨咖啡”,美少年很不客气的予以了拒绝:“抱歉,我只喜欢清水。”说完,走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卫景辞耸着肩,轻轻的哼了一声,“不懂得格调的家伙。”
生活,就要像他这样,样样讲究格调才行啊。是格调,不是情调!
阳光依旧照着病房里的两个人。
黎祖儿看着雪白的墙壁,一颗心像是浮在水上的浮萍,幽幽荡荡,不着边际,感觉不出真实的心态。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接受那个人的拥抱,肯定是因为后脑被撞击的缘故,所以她的神志才这么的昏昏沉沉。
然而,那个人是夏潜移啊。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是温暖的茶色,那个笑起来无限风情比女生还要美丽的男子,此刻,在她怀中,无助的像个孩子。
她听见他在梦魇中喊着类似于老鼠的两个字,他当时整个人都在发抖,五官扭曲,显得很害怕,于是她顶着犹自悸痛的脑袋,下床摇醒他,结果他睁开眼睛后,第一个动作却是紧紧抱住她,像是溺水之人抱着一根浮木那样的绝望与紧张。
这样子的他,没办法去拒绝。
黎祖儿忍不住伸出手,很轻很轻的放到他的头发上,然后顺着顺滑的头发往下梳理,最后落到他的背上,她慢慢的拍着他的背,如同安抚一只受伤的动物。
夏潜移一直一直没有动,就那样紧紧抱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空间悄寂无声,安静的令人害怕,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黎祖儿不禁有几分呆滞的想着,其实,若一直一直这样也不错啊,在所谓的静止空间里,才有世人所期翼的永恒。
然而期翼之所以被称之为期翼,就在于它的经常落空。
病房门突然被由外而开,然后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好大的响声。黎祖儿连忙回头,见一个穿红T恤的少女站在门口,用一种几乎称的上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她,哦不,看着她怀里的人。
黎祖儿还未有所反应,身躯已被推离开,原本埋在她怀中的夏潜移平视着那个少女,没什么表情。
“跟我走。”少女冷冷的说。
夏潜移没有反应。
少女看了黎祖儿一眼,加重了语气,“不想连累旁人,就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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