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个人咖啡(出书版)(34)
作者:九把刀
我心里再度傻了一下,但外表不动声色,只是看着他。
“你好像已经习惯我一直换女朋友了?可是我自己却从来没习惯过。”
泽于自嘲,将泡面盖打开,热气将他的眼镜镜片雾花了。
“我没习惯过啊,只是替你觉得习惯罢了。这次还是不想说分手的理由吗?”我吐吐舌头。
“你想听吗?失恋的男人可是罗哩罗唆的不得了,跟老妈子一样。我之所以连续换了两次宿舍,就是因为连续遇到失恋的室友,烦都烦死了。”泽于将眼镜摘下,夹起面。
“说吧,不过我要收费,我小时候的志向可是心理辅导师。”我笑笑,骗人的。
“吃啊,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用半碗泡面抵心理谘商的费用怎样?”泽于将面桶递过来,在那一瞬间我们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
泽于说,他在感情上一直有很严重的不安全感。
这令我很意外,这么帅又有车开,还随时搭配金城武的笑容,这样的男孩应该将不安全感留给身边的女孩,而不是自己。
他说,他明白自己看起来是个很nice的人,所以更想表现出自己的好,因为他听过太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类的质疑。这令家庭环境良好的他一直耿耿于怀。
小学的时候,他邀请同班同学到家里作客,结果第二天“杨泽于家里很有钱”这句话就取代了他的个性跟成绩,变成他唯一的注册商标,大家礼遇他,他就越觉得不自在,想跟大家打成一片的欲望变成他成长过程的最大目的。
泽于希望周遭的人喜欢他,真心真意地喜欢跟他在一起,这样的希冀放在男女交往上演变成一种严格的自我要求:“讨人喜欢”。
泽于每跟一个女孩在一起,都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对方认同自己、不被讨厌,于是不敢在对方面前表露自己真正的喜好。
比如逛街,如果对方一步都没踏进过书店,他便不会提起“要不要一块进去挑本书看”这样的要求,但如果对方曾在皮包店驻足许久,下次他便会直接牵着对方进最好的皮包店绕绕。
又比如喝咖啡,泽于都点双份对方喜欢的种类,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够很自然表现自己,来上一杯香味缤纷的肯亚。
“如果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改掉这种习惯不就好了吗?”
“我自己也知道这很不正常,但我想无可救药的意思就是根治不了吧。”
这样的他爱得很辛苦,尽管每次恋情的一开始都让他雀跃不已。
爱上对方喜欢的事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总能够以最宽容的心去接受,但将自己伪装久了,会越不敢表露原来的自己,因为对方已经深深爱上另一个伪装过的他。
跟他在一起最久的梅蓁学姊,两人都拥有相同的喜好:“辩论赛”,于是泽于曾将她当作生命历程中不可多得的伴侣,但梅蓁整天将“对方辩友”挂在嘴巴上,泽于也听到烦了,他发觉尽管双方有共同的喜好,但喜好进入生命的深浅仍决定了在一起的感觉,会不会腻,能不能持久。
每次交往到了泽于不能忍受自己伪装的极限时,他就会提出分手,分得让对方错愕不已,有一次还被甩了两个巴掌。
“那这次呢?我记得她是个肢体语言很丰富的女孩子,能言善道的。”我不只记得,还每个礼拜至少见她一次。
“嗯,她是世新口语传播系的,也在一些剧团参加表演,为了她,我还去看剧团演出,还演过一棵布景树。”泽于的筷子跟我的筷子在泡面桶里轻轻触碰。
“那为什么会分手呢?因为你不喜欢演树?其实你喜欢演石头?”我笑道。
我们都笑了起来,最后的一口面,他还让给了我。
二○○二年的初晨,很高兴我选择了待在社窝,而寂寞并没有选择了我。
没有人陪我跨年倒数,但心上人跟我共享了同一碗热腾腾的面。
还有他藏在心底的恋爱秘密。
第十章 人生的脖子很长
后来,
阿拓到了遥远的非洲甘比亚后,
偶而我还是会想那晚的惊心动魄。
当时的剑拔弩张、
肃杀威吓我已不复记忆。
但我的眼睛,
始终无法从扳开阿拓颤抖手掌那瞬间,挪开。
【10.1】
“起床了!起床了!啦啦啦——新年第一天怎么可以赖床!”
百佳雀跃的声音在寝室里飞舞着,在上铺底下拍拍我的床。
我往下探头看,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思萤,其他两个人跑到哪里去啦?一大早有哪里好去?”百佳摔在我的椅子上,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昨天晚上都没有回来哩,念成八成醉倒在T-Bar,思婷我就不知道啦。”我打了个呵欠,看看表,现在才早上八点半。
“那你呢?昨天有没有幸运等到那颗宝贝的钻石?”百佳笑嘻嘻。
我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哇,真是新年好兆头喔!”百佳拍拍手,笑着:“我昨天晚上也很幸运,猜猜我为什么天亮才回来?”
“那还用得着猜?当然是跟阿拓拼图拼到天亮,然后吃完早餐再回来啊。”我又打了个哈欠。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拼图拼到天亮?阿拓刚刚打电话给你么?”百佳惊讶得合不拢嘴。
“线索一,像你这样天生丽质的大美女怎么会有黑眼圈?事出必有因。线索二,阿拓这个老实头怎么可能让你在他房间睡觉,就算你愿意他也办不到,为了避免尴尬他当然卯起来拼图拼到天亮啊。”我拍拍脸颊考虑继续睡到中午。
“还是你了解阿拓。”百佳幽幽地说,将我的电脑打开:“你还是在故事里多加一点阿拓的戏份,好让我能赶上你对阿拓的了解。”
“快睡吧,你需要一个一百分的美容觉。”我笑笑,倒在床上。
昨夜在社窝待到四点多才回来,差一点就跟泽于在社窝里过夜了。
毕竟睡袋只有一个,难道要抱在一起。或许我该买一个睡袋?
“你知道吗?”百佳躺在床上,我们脚丫子对着脚丫子。
“知道什么?”我ㄎㄎㄎㄎ地笑了起来:“后悔没买五千片的拼图吗?该不会你们已经把三千片拼图都解决了吧?”
“才不是。”百佳翻了个身。
“说啊,不然我要睡着了。”我说,抱着趴趴熊抱枕。
“阿拓整个晚上都在提你。”百佳叹了口气。我的胸口轻轻震了一下。
“因为我是他的恩人兼最好的朋友啊,别想太多了。”我安抚百佳。
如果换做是我,心里也不会好受。
“我就是羡慕这一点。”百佳摇晃着脚丫子。
“嗯?”我不解。
“从国一开始就有很多人追我,班上的男生都把我当小公主,国三的学长甚至辗转丢了好几封情书过来,含蓄一点的说要认识我,挑明一点的就说想跟我交往。”百佳说。
“我却羡慕这一点。”我叹口气。
“后来高中念女校,北一女,本来以为这种情况应该要停止了,但我搭公车的时候都有高中生跟大学生从后座递上电话号码,或偷偷塞进我的书包里,有的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留言说想多认识我一点,真搞不懂他们男生到底在想什么,我看起来很缺朋友需要他们来帮忙吗?更别提进了大学后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到了。”百佳的语气却没有一点开心,完全没有炫耀的意味。
我没有接话。
因为我是个听故事的好手。
百佳说,每个接近她的男生,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的爱慕之意,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都不是单纯的友谊,更别提那些主动递上情书或提出邀约的男孩子了。
日子久了,百佳身边的好朋友都是女性,跟男孩子之间的相处则是不断的约会、约会、跟约会。
我说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百佳同意,但她自从看了我写的小说中关于阿拓的一切后,她开始羡慕男女之间也能够像朋友之间单纯的、没有压力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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