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所有女孩(3)
作者:亦舒
高层立刻唤工程部同事出来办事:“彻查是什么人偷拍,从哪一部电脑发出!”
女同事惊呼、失色、大叫报警。
男同事盯着电脑布告板不放。
只见一张张不堪入目的偷拍照片:裙底风光、胸部特写、臀部近观,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谁,英龙的中年
女性副总裁也包括在内。
大家张大嘴合不拢来。
不久,工程部报告出来:“是庄则林的私人电话,所有照片在今日拍摄,已下载入他的电脑,不知如何,泄漏出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大文转过头去,听见说这话的人是刘伯。
他喃喃说:“我足足等了七年。”
大文低头轻轻说:“刘伯,年年在大堂泼红酒的人是你吧。”
“嘿,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刘伯,你是善心人。”
“你瞎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大文不再说话。
隔一会,刘伯却又轻轻说:“那女孩温柔可亲,遇时遇节送我水果吃,尊称刘伯,从不看低人。”他抬
头叹息。
大文亦觉恻然。
“事后,你可见有人纪念她?没有,只在大理石出现怪象,才有人提起。”
大文抬头看着刘伯,中年人脸上皱纹忽然深刻。
“一手导成悲剧的人意气风发,人前人后,更无半点羞愧内疚,且变本加厉胡作枉为,今日才得到报应。”
大文说:“我下班了。”
“又有几个人托你打卡?”
大文亦不隐瞒:“三个。”
刘伯笑得弯腰。
只有他这个老臣子对整幢大厦的机关了如指掌,关掉电掣叫保安摄影机暂时失灵等全不是问题。
庄某受到惩罚之后,大理石大堂可望恢复宁静。
四和五
(前文提要:大文原来家境优越,学识广博,独个儿住在祖屋里,更有一个兄长。大文查得庄某背景,得知他为人嚣张好色,遂设计给他一个大教训。刘伯见庄某得到报应,心感快慰,大文相信每年在大堂泼红酒的人就是他。)
那庄氏的小小的办公室闹哄哄,一直吵到晚上八九点。
麦姬与小琳无论如何藉故留下看这场好戏。
只见保安人员陪同警员取走庄氏的电脑电话以及其他证物。
庄某沮丧,大喊冤枉,“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我不是那样的人。”
忽然之间,王子晴出现了,同警察说了几句话,递上一份证据,那是过去一年女职员投诉庄某不良越位的记录。
王子晴那样做,自然是得到上头指示,看来,英龙已不想留住庄则林。
小琳含着泪握住麦姬的手,不相信她有那样好运,她毋须辞职避开恶人,她可以保留饭碗。
第二天,公司照常运作,象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其实也是,开除一名中级职员,难道还需刊登见报不成。
很快,有一个英姿飒飒的女生搬进庄某房间,门牌上换了名字。
陈大文推着信车过去,放下书件。
经过三楼,有人唤住他:“大文,有止痛药吗?”
大文立刻回答:“我帮你去当值看护处取。”
原来是看守资料库的吴小姐,她脸色欠佳,有点憔悴。
“麻烦你了。”
“吴小姐可要看医生?”
“开完会我立即去。”
大文马上替她跑腿,取了药放她桌子上,想了想,又替她盛了一杯温水,这时,发觉吴小姐跌倒茶水间地上,正在呻吟。
大文立即通知警卫部。
不久,有人说救护车停在门中,带走一个患急性盲肠炎职员。
“谁?”刘伯好奇问。
有人答:“资料部吴老小姐。”
“很老吗?未到三十呢。”
“英龙女职员平均岁数是二十三,三十已是老大姐。”
“吴小姐在英龙足足做了六年,看情形打算在此终老。”
“老小姐多病痛,你去安慰她。”
刘伯低喝一声:“胡说什么。”
同事们仍然嘀咕,“我喜欢小淇,面孔似红苹果,还有应儿,嘴巴象樱桃。”
------------------不好意思,中间缺了一段----------------------------------------------
大文完全不能接受事实。
他一直问:“大哥几时苏醒,到底是什么原因,整幢医院都是医生,他自己也是医生,他不会有事,可是?”
没有人回答他。
终于,有人轻轻走近他,“大文,大武他已经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大文茫然抬头,他看到张乐恒医生,大武的师姐与最好朋友。
张医生搂紧大文肩膀,看到他眼睛里去,“大文,我在这里,司徒与端木也是你大哥好朋友,我们会帮你处理事情。”
大文没有回应,本来沉默寡言的他此刻更觉言语多余,他忽然浑身抽搐,痛得痉挛,牙齿嗒嗒作响,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大文心里想:大哥,我也跟着来了,我们两人一起上路。
思潮随精魂飞出去,回到大文很小的时候,六七岁,上小学,父母早已辞世,他在校园等大哥来接,不知恁地,大哥迟到,他站在影树下,心急如焚。
这次大哥永远不会回来了。
醒转的时候,医院三个主任医生都在他房间里。
张医生说:“大文,你的首要任务是迅速长大,我们会协助你承继大武遗愿,你会成为一个医生。”
大文呆视他们,象是不认识他们一样。
大文思潮回转,这时从露台走回书房,“大哥?”他又脱口问。
书房没有人,整间老房子里只有他。
大文低哼一声,象是呜咽。
他才不要承继大哥志愿,那样苦学苦干,性格完美的年轻人,命运却令他提早把一切归还上主,他遭到那恶神灵的妒忌。
大文不再会为任何事努力!他只想捱完有余的日子,与父母兄长同聚。
张医生来看过他几次,总是劝他振作。
大文很坦白:“我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主张。”
感觉凄苦
张医生并不生气,她放下几张名片,帮他贴在冰箱上,“随时找我们,半夜三时亦不妨。”
大文感动,他们生前生后都是大武的好朋友,不比有些人,等朋友辞世,他们才走出来呼天抢地。
张医生走了。
大文考完毕业试便决定辍学,他白天逛书店,晚上看书,或与电子游戏作伴,在电脑上与北欧高手下围棋,不愁寂寞,但感觉凄苦。
一年之后,众人似乎忘记了这个年轻人。
除出张医生,时时留言:“大文,好吗,有空到舍下喝茶。”
连大文也不知道,他其实迁怒学群医生:他们救不活大武。
再隔一段日子,他想见人,看到报上英龙公司聘人,选择了见习生职位。
反正迟早要还给上帝,反正不愁三餐一宿,何必瞎起劲,更不用攀山劈石。
陈大文成为英龙邮递室一分子。
第二天早上,他准时上班,顺便把其他迟到同事的时钟卡也打一遍。
刘伯假装没看见,邮递室生活苦闷枯燥,是三不管地带,谁会来骚扰最下级职员,斗争、互砍、下毒,都是上层的事。
刘伯问:“吃过早餐没?”
大文点点头,“每天都是一杯豆浆,两片面包。”
“衣服都亲手洗熨?”
大文微笑答:“我懂得照顾自己。”
刘伯忽然说:“是你吧。”
大文一怔,什么?
“拍摄不文照片的是你吧,把摄影电话伸到桌底,按钮即成。”
大文噤声。
“只有你可以去到每一层办公室,且不引起怀疑,每一个人看到你,却又看不到你,因为你的白衬衫卡其裤及邮件车实在太熟悉了。”
大文不表示意见。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怎么可以走进副总裁邱太太房间?一向信件都由秘书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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