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叹息(3)

作者:吴若离


这剩下的日子,没法照“不枉此生”计划那样吃香喝辣去旅游,因为它有严重的后遗症:肢体麻木,语言功能下降,认知也存在一些问题,必须全天护理。

因为他妈这病,领导打算将他暂时调离一线,结合他在部队学的技术,改做装备技师,现在正是过渡期。

他家是很旧的两室一厅,保姆和张晓丹睡一床,他有单独的卧室,但元麓不能接受在她们隔壁做快乐事,所以每次约会都是去爸妈在她上大学时买下的小房子。

今天下午来打扫过,很干净。年轻人血气方刚,卫凯旋思念难耐,刚进门就忍不住,用力将她搂住。

两人都有些热切,在门口吻了又吻,然后转去沙发。可惜还没进入主题,手机响了。

他职业反射,马上退开,探出身体摸到手机。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贴得这么近,她下意识地撇头,瞧见了手机屏中央的“紧急”。

“你快接。”

她拉开腰间的手,迅速跳下。他们的工作制度里有保密守则,她特意避到卫生间去洗脸。等她出来,他刚好挂断电话,站起来,一脸为难地看向她。

这是他的工作,而且是一份伟大的工作,她必须无条件支持,于是撇开失落,跟着他往外走,柔声说:“快去吧。”

他走到门口,快速转身,好像有话要说,但最后只是歉疚地说:“你早点睡,不要等我。”

“好,快去,打个车。”

他点头,快跑冲向安全通道。

5月水逆,约会屡次不成。

张晓丹颅内压不稳定,呕吐不止,只能去医院。他们站里实行的是“值一补一”,他每周仅有的一天离队休息时间都花在了她身上。

元麓下班时间去医院看了三次,轮休那天陪了十几个小时。林英很心疼,而张晓丹对元麓说的话,加起来没一百个字,说得最多的就是“嗯”,“行了”。

元麓知道这样的冷淡是什么原因。之前有一次,保姆临时有事要走开一会,他在值班,他表姐在外地,只能拜托她。事情来得急,她没法提前请完整的假,只能卡着休息时间去替补。她下午四点必须到岗,然而保姆在电话里含含糊糊,一直拖tຊ着没回来。

元麓再急也没用,总不能丢下一个无法自理的人独自在家,最终是经理帮她顶了两个小时班,而保姆对她频繁催促有了意见,在张晓丹面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张晓丹感觉不受重视,在儿子面前抱怨了两句。卫凯旋劝了她,又批评了保姆,再到元麓面前说明经过,并且代他妈道歉。

他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元麓很清楚,张晓丹对她的态度,已经不一样了。从前知道她不要求买房买车,还不要彩礼时的感激和喜爱,就因为这件事,变了味。

元麓感觉委屈,但也很无奈,这些只是她的推测,人家不提,她就没法再解释。好在他一直立场分明,经常在母亲面前强调她的工作也重要,对工作认真负责是非常好的品质。

元麓没法生气,因为只要他有空,就会上门看望她爸妈:带水果,买一些难排队的美食,到家几乎不落座,修理大大小小的东西,搞大扫除,帮元裕和清洁车子内部……

什么活都干,亲生儿子也做不到这样。林英的反对,就成了满意。

那是他妈,还是一个久病的人,元麓说服自己完全包容,等张晓丹出了院,照样买些东西过去看看,顺便带些补品为她煲个汤。

第3章 3

到了6月,他顺利出师完成调动,能按时休息。

张晓丹的状态不太好,元麓下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他卡在这个时段赶来悠得,把礼物拿给她,两人只说了几句话又得分开。

更衣室里,她拆盒上脚试鞋。同事们围观了一下,梅姐大大咧咧,以为是她刚收的快递,耿直地说:“这样式有点笨,跟你不配,要不要换一双?”

直男审美,不能高要求。她上次随口说一句“脚后跟痛”,他就想到要给她买粗矮跟的鞋,这份心意高于一切。

元麓嘴角含笑,甜甜蜜蜜说:“男朋友买的,穿着很舒服,我很喜欢。”

梅姐忙笑着说:“那我说错了,这鞋子很好,找对象就是要找实惠的。”

宋可可实在憋不住了,悄悄插一句:“这个不仅实惠,还特别好看。”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赶紧畏罪潜逃,丢下一句“我去检查鱼池”,跑了。

元麓成了重点关注对象,被人起哄要看照片。她的高兴压不住,好脾气地找出合照拿给她们看。

粗矮跟新鞋,脚底体验不错,但是皮质太硬,脚后跟很快被磨破,每走一步都像上刑。她强忍着痛,熬到忙完所有事,再悄悄去厕所粘上创口贴。

保姆休假回了家,他走不开,她本来想去那边看看,怕被他看出端倪,只好找借口说有事过不去了。

他很体贴地说:“尽量早点休息。那鞋子合适吗?”

“嗯,下午就穿上了,很舒服。”

“那就好。”

她听到了他手机有别的提示音,怕耽误他工作,赶快挂断。她想到张晓丹,又在微信上发一条:如果需要我过去帮忙就说。

他到很晚才回:不要紧,我在家,她这两天状态还不错。

隔了不到一分钟,他又发来一条:麓麓,我很想你。

元麓捂在卫生间,听到林英进房间睡去了,再悄悄出来给伤口消毒,包扎。

她在网上搜了软化皮革的攻略,挨个试一试,最后再用白酒涂抹法,把它们拎到阳台上晾着。

元裕和值晚班,晚上不会回。她检查了门窗,安心回房,等她看到信息时,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她抱着手机甜蜜了一会,再回:我也有点,晚安。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了他在2:14回的晚安。

照顾到这么晚才能休息,唉!

6月喜事多,他有个表妹结婚,她这边也有一个。独生这代人,表堂亲都特别珍贵,拐了两道弯的都算至亲。她表妹的婚宴在月初,他值班,来不了。林婉玲是元裕和嫡亲的外甥女,一家人都必须到场。

元麓在终身大事上算落后分子,在宴席上少不了被亲戚们关心。林英被问烦了,一律答:“快了快了,就快了,放心,到时请你们喝酒。”

元麓没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很节俭,不抽烟不打牌,不爱喝酒不吃零食,可是全天看护收费高,再加医药费和伙食费,根本存不下钱,以前的存款和转业费全填在之前的治疗费里。

她明确表示过什么都不需要,他仍然很为难,说:“不想委屈你,再等等吧。”

元麓有个猜想:他是不是不愿意连累她辛苦,想等到张晓丹去了再提?

林婉玲嫁了个开烟酒行的殷实家庭,婚宴办得体面,桌上的烟酒都是好货,彩礼和嫁妆高调地铺在宴会厅主台上,亲戚们都去围观拍照。

林英早就知道数目,留在席上陪女儿。

“彩礼三十八万八,嫁妆二十八万八,英姿找你爸借了点,说好这些都给婉宝拿着,让她安安心心生孩子。”

女儿有些不开心,林英看了心疼,刚好身边没人,就悄悄地告诉她:“她们家这几万还不还的,不要紧,家里还有一百多。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到时候拿四十八给你转个手,算做彩礼,我们再预备个四十做嫁妆,这样的话,办完喜酒还有剩。还有啊,装修的钱,单独给你留出来了。”

“妈……不能这样,这些钱,你们自己留着。”

“嗐,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古板?不是我说,就他妈这个情况,恐怕撑不了几年,他爸那边有家庭,就剩他孤零零的,那不是白送给我们家了?你们感情好,他人品可靠,我们又不怕他图财害命。我们就你这一个,家里这些东西,反正都是要给你的。这么安排更好看,免得有些人说话不好听。你听我的,早点和他商量。不是我急,你问问他,难道他妈不想早点看到儿子成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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