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阵雨(36)
作者:礼也
他缓了一天,次日问罗聿成在公司有没有看见她。
罗聿成:【陶丞跟我说她辞职了啊,她要走的态度太强势了。容工现在在让姚于姣接她手里的活,她那组的栾云今天把她工位上的东西都寄走了。】
薄浮林盯着那几行字不动,后知后觉到黎想的冲动怒气。以及,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单方面分手了?
他去她小区楼下等了一天,等到半夜,也没见过她出现过。
知道她是和人合租,所以交往期间从来没去过她那。但也没见过她身边的其他朋友,唯一知道的只有和她挺熟的几个同事。
包括自己的公寓里,她留下的东西一直不多,可要可不要。
或许怪他不在意,也怪他最初在这段关系里不够专心。黎想表现得对他太情有独钟,他才一直有恃无恐。
可到这一刻,薄浮林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其他渠道找她了。
最后,他只能联系何宝珠。
把人约出来喝下午茶。
将近年关,大家都忙,但何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闲。前几天刚从柏林看了秀,还办了个自己的艺术展。
刚坐下,何宝珠就碎碎叨:“今天怎么有空找我了?上次给你发邀请函也没来。”
“我找你有点私事。”薄浮林直接问道,“你之前说有个读建筑的妹妹,是黎想吧?”
何宝珠显然很错愕,但还是如实点点头:“对啊。”
“你能联系到她吗?”
“你为什么要找她?”
“她是我女朋友,我和她有点误会。”
“她是你女朋友。”这句话让何宝珠脸上的不可置信放大了几倍,不解道,“她怎么勾搭上你的?”
薄浮林不悦地睨她:“保持一点教养,你平时对她用词也这样吗?”
何宝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呛声道:“你自己女人都找不到,那我能怎么办?我给她打电话?可我没她号码啊。”
“她不是你妹妹吗?”
“又不是亲妹妹,我跟她不熟!”何宝珠吐槽道,“要不是她爸因为救人死在了我家酒店里,我妈怎么可能让她次次来参加我家里的晚宴。”
薄浮林瞳孔骤然收紧:“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她和我家的关系啊?你们真是男女朋友吗?”何宝珠怀疑地看向他,简叙了黎想和何家的关系。
“她爸也是个建筑师,当年替我家建酒店,都快竣工了。但听说就因为工地管理不善,有一伙工人私下取暖生火造成火灾。楼烧了大半,最后她爸为了救一个工头的孩子,自己没活着出来。”
“我爸妈心善,赔了挺多钱,还为了纪念她爸建了个以她爸为名慈善基金会,当初还说要收养她呢……我家对她不薄。”
何宝珠说到这,流露出几分同情:“她爸头七那天,她正高考完。本来应该能考到京市去的,估计也受了心情影响吧。”
薄浮林久久未回神。
明明门外是暖阳天,心口寒意却加重。
他先入为主地误会了很多东西。也总以为黎想只是闹几天情绪,但听完何宝珠的话后,突然绝望。
工地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可联系到黎想自己的经历。
她或许,真的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
黎想这些天压根不在安清市,辞职信上交后,她自动屏蔽了所有消息。
辞职不是一气之下,她不能容许不受控制的工程在自己手里进行。
恰好,嚷嚷了大半年要换工作的邹思萱也准备辞职。
两个人不谋而合,决定放松几天,于是一起跑来了香港红馆看肥陈的演唱会。
那天晚上去场馆之前,黎想总算鼓起勇气把电话卡插了回去。回复了工作交接的邮件和一些同事的问候。
在五分钟后,她接通了薄浮林打来的电话。
大抵是没想过会被接通,薄浮林听着对面的呼吸声,迟迟没开口。
黎想僵持了一会儿,说:“我留在你公寓里的衣服,请你自行解决,我都不要了。”
“黎想。”他声音很哑,“我找过何宝珠。对不起,我弄错了一些事。”
就这样吧。
她想,她的青春在这一刻可以划上句号了。
黎想鼻子酸酸的,低着脑袋:“我爸妈当初离婚的时候,总因为一件衣服吵架。”
“一个觉得为什么不放在衣娄里,另一个觉得为什么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其实看上去都没有错,但就是不能再在一起了。”
“我总觉得你应该得到很好很纯粹的爱,现在也这么觉得。但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去爱你了,不是你的问题。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从没变过,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始终不能对他说更难听的话,他依然在她回忆里是很美好的存在。
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仍然是神。
她轻声说:“你会是优秀的商人,但你从来不是合适的爱人。”
这样的否定几乎让薄浮林如遭一盆冷水。
他以为彼此情意都在今年夏天的不期而遇中慢慢升温。却不曾想,那竟然已经是她最爱他的时刻了。
那天的红馆还是一样喧嚣,歌神的演唱会总是人气高涨。最后一首歌,陈奕迅翻唱了哥哥的《玻璃之情》。
万人合唱,灯光皆亮。
“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一生人不只一伴侣,你会记得我是谁。
犹如偶尔想起过气玩具。
我抱住过那怕失去,早想到玻璃很易碎。”
……
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黎想听到这句歌词时,发觉这场南柯美梦到这时才彻底清醒。她知道及时止损,也愿意自负盈亏。
也许她爱的已不是薄浮林,而是这些年来倾注在他身上的感情和执着。
“多谢你做我平淡岁月里的星辰。”
她没有追过星,但薄浮林就像她追逐的那颗星。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但这一趟并非无功而返,她明白了慕强的意义。至少在奔赴他的这些年里,她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黎想从DK辞职,却也在重新找工作时因祸得福,被之前勘测设计院的陶翁院士给联系上。
可当时的时机已过,好的岗位总有人前仆后继。
陶翁给了她一个去海外的机会,也问她的选择:“我们院有个工程在纽约,你能过去帮忙吗?”
黎想问:“这算外派?”
“是,但那个项目至少要8个月后才能竣工,你今年春节可能过不了了。”
陶翁让她在语言上多花点功夫,毕竟这算黎想第一次孤身在异国他乡。
…
…
黎想飞往纽约那晚是小年夜。
她和同样留在海外的中国同事们一起守岁跨了年。
当晚有人玩起真心话大冒险,不约而同聊到前任。
黎想被酒瓶指中,喝了满满一口酒,皱着脸醉醺醺地说:“喜欢过一个公子哥,喜欢他‘平亿近人’。”
几个人起哄:“看不出来啊,还以为你视金钱如粪土,原来你也好这一口!”
“骗你们的…..虽然我是很爱钱,但十几岁喜欢他的时候,根本不看那些啊。”她喝得太多,低声呢喃,“那会儿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可小王子也是要长大的,总会成为让人敬而远之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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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想来到纽约的一个月后,觉得这个城市很有趣。
街头黄色计程车来来往往,时代广场的行人遛猪、溜兔子的随处可见。她常坐的八号线地铁,逃票的、奇装异服的也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