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掀翻替身剧本(7)
作者:月厘
几个弟子自然是跟在后头,但在准备出门前,君凛忽然唤道:“风和。”
方才替温眠说情两句的弟子回道:“君凛师兄?”
君凛的声线依旧温和醇厚,令人如沐春风:“近来息壤内有秘境打开,风和师弟如今在修行上颇有独到见解,不若这次就由你带队,去寻找机缘罢。”
叶风和的声线顿时带上激动:“谢谢师兄!”
另外几人听见,自然不服,闹着君凛也要下山游历去。
君凛的声音十分无奈:“也罢也罢。我想想啊,那你们便同我下山,去刑云宫走一遭吧。”
几人这才满意,说说笑笑着寻白帝去了。
温眠直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又等待近半个时辰,才敢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料方重见光明,她就撞入一双隐隐含紫的狭长双眸之中。
温眠几乎心跳骤停,死死咬住舌尖才没露出紧张神色来。
那是一名身穿紫电纹华服的男子,正抱臂站在床前,垂目锁定在温眠身上,也不知注视她多久。
“我就知晓,你定是醒了。”
温眠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头突突直跳,拿不准自己这便宜得来的夫君打什么主意。
“你在秋家也不爱说话?”君凛挑眉,奇异的是,他眼底依旧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也好,听话些,才活得长久。”
……这应当是在恐吓她。
温眠思虑片刻后,垂眉顺目地朝他点点头。
君凛便继续道:“我还听说,你擅长记忆,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温眠就不知是哪里的空穴来风了。
不过仔细一想,应当是她如今灵髓被废,秋涵雅为了努力抬高她身价扯出的谎。
管事那句随口一提的“记事牢”,没想到如今以讹传讹成这样。
温眠破罐子破摔,又点点头。
君凛总算找到她的丁点用处,于是微微俯身,语气更加轻柔:“修士常年在外探寻秘境,因此偶尔能拾得稀世修行秘籍。但这类秘籍往往在带出秘境之后,笔墨会渐渐隐去,变为空白天书,实在可惜。”
“以后你就待在后峰吧,我会将寻到的秘籍交予你,你能否在当日之内铭记于心,再誊写出来?”
温眠心道,若说不能,你待如何?
但口头还是乖乖答:“能。”
君凛更加满意:“那就好。你的吃穿用度我都会好好安排,别的事情,你便无需操心了。”
“听到了吗?娘子。”
温眠从未见过像君凛这般的人。分明说着疏离威胁的话,可脸上神色和语调硬是让人找不出一处错来。
“听到了吗?”君凛见她未答,又重复问道,隐约叫温眠觉出一丝偏执意味来。
“听见了。”温眠终于开口,哑声回答。
她许久未喝水,一说话喉咙就似刀割。
君凛颔首,眼底的笑意更深,看她的目光竟能诡异地装出一丝深情。
“那我便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温眠侧头,安静地看着君凛离开,这才颤抖着呼吸,挣扎爬起,剧烈咳嗽起来。
那人的威压比秋涵雅不知可怖多少倍,若是她不乖乖听从,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此人的灵力碾碎。
君凛被灌湘岭坑骗,想也知道,定是十分不喜她的。
·
因为尚是疗伤期间,温眠被允许休憩在君凛的房间内。
但从此往后,除却之前说“医术最好”的阮如玉,她再不曾见过之前的任何弟子,想必他们俱是已经下山。
直到她快要痊愈那日,才从阮如玉与侍从交谈中听闻,之前替她说话的叶风和竟是死在息壤之中。
“息壤已安定多年,不知为何此次突发劫难,本是寻求机缘的大好机会,只可惜小师弟……”阮如玉哽咽不已。
她手下的侍从安慰她:“只盼君凛师兄不要太过自责,这本就是大家意料未及的祸事。”
温眠被她们像裹尸般包扎好,随即两人边聊边离开了。
只剩温眠安静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手指才像是被什么东西冻着一般,不住颤抖起来。
她想起了君凛之前的话:“听话些,才活得长久。”
那果真是句一语成谶的恐吓。
本以为离开灌湘岭终究算件好事。
她咬着唇将自己埋进被衾里,蜷缩成一团。
没想到,处处皆是深渊。
第5章 霜降前梦(三)
温眠知晓,一旦被安排进后峰,恐就再不能出来。
她在入夜的时候会偷偷撕裂伤口,硬生生拖到叶风和葬礼那天,身子才好得七七八八。
叶风和替她说过话,也很可能正是因那一两句开脱,才导致他惹来杀身之祸,因此温眠想要去送他一程。
送葬下山是在深夜。
温眠躲在长留山的郁郁乔木之后,瞧着那队白衣弟子抬棺缓缓而行,长留山的紫底云纹旗在风中舒展,纸花被抛至上空又纷纷落下,雪似的铺了一路。
作为白帝的小弟子,叶风和的出殡排面很足,比当初温眠入嫁隆重得不知哪里去。
温眠的目光安静落在棺木上,恍惚似见当初自己的喜队人马与如今的丧队交错在一起,红白纸花半空交错,喜轿和棺木渐次重叠,两方唢呐听起来几乎都一个样。
她心道这下长留山要把她恨死了,才嫁进来这么点时间,先是魔族过境,后是弟子陨落,实属不祥。
眼见丧队朝着温眠的方向越走越近,温眠本拾了点纸钱,准备以灵火点燃,也算捎给叶风和当做谢礼,可一个响指搓动,两指间半点火星都没起。
温眠叹口气,将纸钱往地上一摊——她忘了,她现在完全没有灵髓了。
“你在做什么?”君凛的声音在身后惊雷般炸响。
温眠浑身都紧绷起来,指甲下意识扣进肉里,尖锐的疼痛堪堪令她维持住表情。
她缓缓转过身来,将掌心的纸钱示意给君凛看。
“我是你的道侣,今日缺席……恐怕失了礼分。”
道路旁的乐响越发靠近了,君凛先是抬眼去瞧那侧的出殡队伍,原本自带三分笑的上扬唇角耷拉下来,蹙着眉掀掀手指,光用灵力就能将她拉起身,往树枝阴影中推去。
“既然身体好了,便去后峰。葬礼就算你不出席,也不会有何影响。”
温眠心想也是,他本就在等着自己死了续弦呢,哪里肯让更多人知晓她的身份。
于是她眼眸下垂,低低应了声,当夜便被君凛唤来的下仆带去后峰,住在长留山最为偏远的院内。
从山门到后峰要走大半个晚上,来到居室温眠便累得躺倒在床。
她注视着陌生泛黄的屋顶,事不关己地想,这地方和灌湘岭偏院,也没什么区别。
·
在长留山后峰的日子寡淡又死寂。
毕竟她的身份尴尬,君凛连个侍从都不曾给她安排,吃食衣物会按时放在门口,温眠开门便能取到,但人是看不到半片踪影的。
只有君凛偶尔会过来,不过他来的时候,非但不会让温眠觉得解闷,反而压力倍增。
——因为他每次都是送秘籍过来,要她默写的。
最开始温眠还想干脆随便默背几句,叫君凛认清她一无是处的本质,今后不必前来。
可当她把写得七零八碎的秘籍竹简交过去,君凛掀掀眼皮,薄唇微扬,吐出冷酷至极的话来:“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写。”
温眠只好抖着手指,在院内布案重写。
夜里下了当年的初雪,温眠提笔的手被冻出皲口,淌出的血在竹简上留下道道痕迹,可君凛就站在门口,宁可等她写这整夜,也不曾离开。
温眠实在无法,拼尽全力才把秘籍回忆得八九不离十,跛着脚走近君凛,呈上最后的答卷。
君凛翻开看完,这才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来:“你看,这不是能写出来么。”
温眠躬身鞠礼,淡淡应下,心里却想,这所谓的拂晓晨星可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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