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掀翻替身剧本(64)
作者:月厘
此时的温眠尚不知晓,等到五十年后她仍会遇到比这艰难千万倍的抉择。
但就算到了与整个修仙界为敌的地步,她也仍旧坚守了这个亘古未变的誓言。
从一而终,她永远会选择殷玄烛。
第36章 长留未留(十二)
就算有着整整两世的记忆, 君凛对殷玄烛也还是没什么印象。
按理说来,哪怕殷玄烛的五感再灵敏,以君凛的修为, 但凡展开灵识就能轻易发现他。可直到上辈子君凛身死,他都不知晓这后山小院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当初身受重伤被温眠救下, 竟也没有怀疑那满屋子的毛皮到底是从何而来。
而如今君凛全然陌生的神情,也被殷玄烛看在眼里。
他眼睛弯了弯,似乎要笑, 温眠见状立马上前挡在他前边:“确定了,就他。”
这才使得君凛并未瞧见殷玄烛那个嘲讽的笑容, 维持住脆弱易碎的自尊心。
要是被他看见阿烛笑了,恐怕又会大发雷霆吧。温眠有些后怕地想。
现下君凛走至温眠身边, 皱起眉:“确定了?”
温眠不假思索:“确定。”
君凛微眯起眼睛打量殷玄烛的眼罩, 最后嫌恶道:“一个瞎了眼的废零碎下仆, 怎么会选中他?”
他在毫无用处的低位者面前, 向来是不惮于表现出自己的优越的。
温眠怕君凛起疑,硬生生停顿几秒后,才语气不缓不急地解释:“他看上去年幼些, 应当更为听话。”
此话一出,反倒是殷玄烛身侧的下仆噗通跪下来, 颤巍巍道:“仙子, 我、我比他更听话,而且这小子连话都不怎么会说, 根本听不懂什么指示,还是让我来服侍您。”
打断前峰修士的对话, 对于下仆来说是很严重的罪过。但毕竟这是在长留山的青天白日下,就算君凛不悦这人擅自出声, 也不至于对门内人士痛下杀手。
他只是很轻蔑地嗤笑一声:“你叫她仙子?”
温眠便知这人又要开始犯病了。
果真,随后便见君凛走至那跪着的下仆面前,微微俯身,才泄露分毫的灵压便令下仆几乎撑不住身子,俯首面向的地面滴答滴答有鲜红血滴掉落,赫然是被压制得受了些内伤,淌出鼻血来。
温眠微微垂着眼睛,为求自保而不敢发声。
她心里清楚的很,君凛现在看似在处罚下仆,其实还是在记恨她前夜要和他作对,甚至贪心不足提出条件来和他交易。再加上还有教唆叶风和的前科在,君凛如今看似对她妥协,其实心里不知道记仇多久了。
若是她在出声阻拦,君凛便有足够得理由来处置她。
她上一辈子也曾天真过。
那是在君凛受重伤晕倒在她门口的不久之前,君凛某日突发奇想,又来叫她默写秘籍。
因天气寒凉,她亦不再年轻,在默写完秘籍的第二日她终于病倒,躺在床上怎么都起不来。
还是少年模样的殷玄烛急得不得了,大雪天去找来几箩筐的草药,手被冻得紫红皲裂,鲜血淋漓地替她烧汤。
温眠那时是真觉得自己活不过这关了,强撑着坐起来,拿过草药和纱布去替殷玄烛包扎。
殷玄烛乖乖将手递给她,眼眶一红,泪水就大颗大颗滴落下来。
他很快又将手抽出去,转头便跑入风雪之中,任凭温眠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头。
而第二日,君凛不知怎的就大发善心,带了几个医者前来替她治疗。
岂料这群医者中有个新手,想来是畏惧君凛的灵压,手一颤便将带着温眠血迹的银针落在君凛的鞋面上。
君凛当即面色便不太好,开口欲言。
温眠怕他嫌弃她的血弄脏鞋面,要迁怒医者,心下不忍,便朝着君凛颤抖着跪下:“是妾身的血染脏了君凛公子,请君凛公子恕罪。”
君凛像是就等着这句,挑了挑眉,语调缓慢道:“你我夫妻一场,需要如此生分?”
温眠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君凛哪里是要迁怒医者,分明是故意找个理由来罚她。
后悔已晚,这滥发的善心只会让她自己倒大霉。
温眠绝望想着,深深叩首,将头埋了下去。
君凛瞧她这模样便笑了,语气里还带着诡异的深情和温柔:“你喜欢跪,便跪这三天吧。”
说罢当即拂袖而去,只留了个下仆监督着温眠跪了这三天。
那当真是噩梦一般的日子。明明双膝已经疼痛到麻木,可偏偏几个医者被下了吩咐,围在温眠身边,拼了命地给她喂药扎针,不敢让她在此死去。
温眠痛得狠了,心想这还不如直接死了。
若不是心系久久未归的殷玄烛,或许她是要受不住折磨咬舌自尽的。
后来听说,三日之后,那新手医者在离开后山时失足闯入迷阵,再也寻不到踪迹。而前世温眠不甚灵便的双腿,也是在那时落下病根。
举一反三,如今温眠若再不知好歹要多管闲事,估计又得梅开二度,在这下仆小院中跪上三天。
温眠默然。怕了,实在是怕了。
因此她只暗地里朝殷玄烛身边走近两步,并未开口出声。
君凛半天没听到有人的回复——周遭也没一个人胆敢回复他,他便有些恹了,漠然纠正道:“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宗门仙子,只不过是个来自西域的无名之辈,不必对她恭敬。”
他最后视线落在殷玄烛身上,语气莫名:“听懂了吗?”
所有下仆都齐齐点头,生怕再惹怒他,可在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中,僵立不动的殷玄烛就显得格外醒目。
君凛微微皱眉,显然是又要怒了。
温眠看得心灼,万一殷玄烛惹怒君凛,导致两人被迫得分开,那才是得不偿失。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只能开口道:“方才不是听说了,他不会人言,自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君凛斜睨身边跪着的下仆:“是你说的。”
那下仆对上君凛的视线,瞬间抖得跟筛子似的,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当初我是和他一同来长留山的,听、听闻他自幼在凛风郡流浪,没人教过他说话认字。”
他本来还想把殷玄烛前段时间失踪之事也一股脑说出来,但再转头就撞上殷玄烛威胁森冷的视线,心道自己蠢了,若是把这煞神惹怒,下场定然也不会好。
君凛作为前峰弟子,惩罚过他便算了,姑且不会轻易伤他性命。可是这煞神……就说不准了。
于是下仆又将多余的话咽了回去。
君凛听完来龙去脉,反倒是紧皱的眉心松弛些许。
不会说话认字,也听不懂指令,这样的人既不会被这女人巧言令色策反,也不会被套出话来,倒是挺合君凛心意的。
他便缓了语气,只问温眠:“都知晓有这般多的不便,你还是确定选他?”
温眠斟酌片刻,挑了个最不出错的说法:“他浑身是伤,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看着可怜。”
君凛还真就满意了。
他笑了起来:“还真是,毫无意义的怜悯心。”
温眠咬唇不答。
“这世间向来只有强者会垂怜弱者,因此,给予落难之人以援手,会给大多数人带来一种自己是高位者的错觉。说得好听是怜悯,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彰显自己的优越。”
君凛缓步走至殷玄烛跟前,祭出了长剑。
温眠看得心跳骤止,冷汗都要冒出来。
而后,君凛将剑尖探了过去,作势要挑断殷玄烛的眼罩绸带。
“但当落难之人原本实力强盛,风光无限,旁人就定然不会再伸出援手了。他们会……落井下石,极尽嘲讽之能事。因为,践踏曾经强于自己的人,也能彰显出他们现下的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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