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掀翻替身剧本(12)

作者:月厘


当初他被下仆们置之死地,也是一刀斩向咽喉,那次甚至没刺中要害,都令他痛得快要休眠。

那温眠在自刎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殷玄烛浑身都颤抖起来,终于再抑制不住心痛,伏于温眠颈侧哭出声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殷玄烛再一次动用妖力,这次直接以心脉为引,灵火刹那迸发,暴起如红莲。

“是我太弱,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眼角不住淌着眼泪,只不住以脸颊去蹭渐渐冰凉的温眠。

“如果有来世,就让我先去往你的身边吧。”

火焰将他与温眠的身体皆包裹入内,以汹汹之势燃向整个后峰,顷刻间映亮长留山的夜空。

·

——那片红莲火海与伽罗莲重叠交错,前尘画面渐渐消散,唯剩伽罗莲落入溪中,被湍急水流送至长留山下,又融进江河漂向东陆最西的入海口。

最后,莲花被江畔一双修长苍白的手珍惜地拢进掌心。

来人以指触碰伽罗莲,灵气宛若清风拂入蕊心,唤醒了沉眠在过往记忆中的灵魄。

花瓣缓缓盛开,于久违的天光中,温眠睁开朦胧睡眼,一时不知晓今夕何年。

有人……在帮她?

温眠的灵魄依旧坐于花蕊,仰头往上看去,入眼却是一面熟悉的鬼面面具。

出嫁当晚遇到的陌生人再度出现在眼前,见小小灵魄于花中苏醒,面具后泄出点如释重负的笑声。

他指尖轻点,便是又一道灵气注入。

温眠舒适地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外边的天色已是傍晚,姹紫嫣红的火烧云铺了满天,渔女在莲叶间婉转歌唱,群鸟于头顶悠然盘旋。

入眼尽是陌生风景,呼吸间尽是全新气息。

温眠坐在莲蕊许久,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是啊,这已经是来世了。

第8章 西行无故(一)

重生之后温眠知晓的第一个道理,即人人皆有劣根性。

比如前世她最为厌烦的就是墙角那些嘴碎下仆,但现下她置身事外,好生生被养在伽罗莲中,每日最为期待的,则是镇上妇人到对面江边洗衣闲聊。

“听闻长留山那位贵人已经登阶剑尊了。”一位戴靛青扎染头巾的妇人率先道。

温眠如今被鬼面男子安置在一处江畔庭院,伽罗莲于浅池上悠然漂浮,池边菖蒲葳蕤,淡紫花冠低垂,刚好遮挡住红莲光华。

温眠的灵魄尚幻化着当日大婚的嫁衣,如今浮于池面,像一尾细弱红鲤。

既有草叶遮阳,又有池底灵石滋养,温眠舒服得紧,听见对面人声后,只将手撑在花瓣上,饶有兴趣地探头去瞧那群浣衣女子。

那头还在说着倒霉鳏夫君凛的闲话。

“当真?不是说他大婚当日——”

“咳咳,小声点,别提那事。”

最先引出话题的妇人邦邦两槌下去,敲得一条来凑热闹的扬子鳄飞快潜逃。

妇人收手,继续叹息:“也算是贵人历过情劫,方修成正果罢。”

“你们在说什么贵人,我怎么不知道?”有年轻女子或许是新嫁进门,不由得好奇问道。

其他人当即惊诧:“什么?你连贵人都不认识?”

几个姊妹立马排着队,七嘴八舌与她说道起来。

“听说过三神箴言没?”

“传言上古三神在陨落前,曾留下引路预言,说什么……万载什么……”

“哎呀,别文绉绉的!那预言大概意思就是啊,于三万年后,将有天魔作乱,意图率世间魔族伐尽人间;但亦有救世圣人降世,如拂晓晨星,驱散无边极夜,护佑天下安宁。”

最后一人昂首挺胸地总结:“而叶家阿姊所提及的长留山贵人,便是拥有绝佳灵髓的白帝首徒,君凛。”

年轻女子还是困惑:“这又与预言有何关系?”

戴头巾的妇人恨铁不成钢:

“自然是因为他与刻有三神箴言的天书能相互感应!能与天书感应之人,自是被三神箴言召唤之人。更何况他小小年纪便屡次镇压魔族过境,这不是那预言中的拂晓晨星,又是什么?”

女子还是不服,咕哝道:“这如何能算?天书不也没明说……救世圣人有什么额角伤疤、右臂胎记的,如何认得那君凛是拂晓晨星?”

温眠煞有介事地点头,以示赞同。

“还真有。”不料戴头巾的妇人正色答道。

“君凛的灵髓有三神印记,他注定是被神庇佑的救世圣人。”

她说得神秘又笃定,一时令其他人都听得呆愣住。

江畔蓦地寂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她话中的神圣寓意震慑莫言。

直到过了许久,不远处才有女子恍过神来,笑道:“阿姊,瞧你说得头头是道,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也去寻仙路了呢。”

刹那女子们如梦初醒,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那戴头巾的妇人也笑:“倒不是我懂这般多,但我家叶三可不就是在长留山修行?他还是贵人的师弟哪。”

“真的吗?”

“这般厉害?”

此话一出,所有浣衣女子皆停下手,兴致勃勃地围到妇人身边。

“贵人长得真若传闻中那般好看?”

“哎哎,那你家叶三可曾婚娶?”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绿云扰扰,香气袭人。妇人被簇在中央笑得合不拢嘴。

温眠亦是来了兴趣。

君凛姓叶的师弟,就只有那么一位,难不成……

她尚在犹疑,那头妇人却已然作答:“我家叶三啊,名作风和。七岁那年白帝游历至此,他竟不惧怕白帝,还伸手……去长留山的测灵石上摸了把。”

“这一摸,便测出他灵髓绝佳,被白帝带走当弟子去了。”

妇人眼中神采奕奕:“他昨日还来见我一回,说是刚从秘境出来,修为大涨!”

女子们俱是发出惊叹。

温眠也微微眯起眼睛,在徐徐熏风中长舒一口气。

——叶风和活了下来。

看来没有她在,对于叶风和来说恰恰是好事。

那这般说来……

温眠又想起当初拼死要护着她的小孩。

若非当初溪水边两人结下因果,殷玄烛根本不会遇上庄明音。

这一世没有她在,殷玄烛应也能安稳活着,迟早有一天……他能离开长留吧。

“姐姐,快讲讲呗,仙门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哪?”女子急促的声音打断温眠的思绪。

她亦是凝眸,好奇地侧头去听。

前世她要么被关在灌湘岭偏院,要么被禁在长留山后峰,根本无甚接触修士的机会。

说来她还算是名门后代,但她对仙门了解堪比管中窥豹,拿不准还真没眼前的妇人知晓得多。

妇人嘴还未张,就有旁的姐妹往她怀里塞来瓜果饭团,受贿的妇人喜上眉梢,立马清清嗓子,唤着众人坐在树下。

“你们……都知晓仙门五家是哪五家吧?”

有女子抢先道:“这可是妇孺皆知!东长留,南雨师,西丹朱,北刑云,还有内陆谷地鸦津渡——”

“话说回来,如今长留山的贵人本要迎娶的是灌湘岭女冠,恐怕今后,鸦津渡的仙门第五位置不保吧?”

温眠心道,就凭她这与君凛见都不曾见过的夫妻交情,哪里还能叫灌湘岭沾上半点长留威风?

等她头七一过,君凛估计就马不停蹄去丹朱庭提亲了。

不料那妇人竟对女子的回答竟表示赞同:“没错,我便是要讲啊,这仙门五家恐怕是要变天!”

“怎么个说法?”

“嘘,小声点,别叫路过的修士听了去!”

戴头巾妇人大手一挥:“嗐,怕什么!我等小民哪里会被修士放在眼里,他们若真经过,便是御剑从咱头顶去了,哪里会听见我们聊什么?”

女子们这才惴惴抚平心绪,继续听她讲起来。

“鸦津渡的巫教教主向来与其他四家不和,尤其喜欢与刑云宫作对,旁的四家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灌湘岭风头正盛,说不准明年便会将鸦津渡给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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