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十分镇定地等待信徒画好了肖像。

“邪神大人，请过目。”信徒将画展示给祂。

邪神殿不像一些神殿那样配有专门的画师，每一次绘制神像的人选都是从普通信徒中的绘画专业人士里抽选的。

这位信徒的风格颇具个人特色，潜淆很是满意。

“辛苦了，”他觉着画中的姿势也算正常，估计问题不大，“为你赐福。”

他赐玩福便准备离开，信徒却迟疑地叫住了他。

“那个，邪神大人……”她试探地说，“我供奉给您的游戏机，玩着还满意吗？我看您像是挺喜欢的……不如我再供几个卡带？最近出了一个新游戏我觉得您应该会喜欢……”

潜淆有些懵了，他没想到给他绘制画像的信徒居然和供奉游戏机的信徒是同一个人！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而且还是在他为游戏机纠结的时刻……能不能不要告诉他啊！

社恐这种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就当他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时，信徒又开口了。

她指着画像上神明的双手说：“邪神大人，其实有些游戏用桌面模式和TV模式都很不错，您一直捧着掌机可能会不太舒服，要不我下次再为您供奉一个手柄吧，好用的。”

潜淆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该怎么说呢？这个信徒本意是好的，可他现在的心绪异常混乱。

她看出来了，看出来自己信奉的神明待在家里打游戏忘记要绘制神像了。

他被信徒看透了宅的本质！

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社死”吧！

邪神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他将游戏机放进了柜子，表示——

玩游戏无视，不能再玩游戏机了。

起码今天不。

＊

神界例会上，潜淆看着坐在对面夸夸其谈的同事，默默叹气。

为什么，为什么神还需要开例会。

他想起自己的信徒曾许下过“公司不要再开例会了”这样的愿望，他帮助了他人，却帮不到自己。

是的，在他神力的干涉下，那名信徒所在的公司的确不再开例会了。

而是改为不定期开会，实施起来就是，可能一个月开一次，可能三天开五次，内容和原先的例会一样多半是水。

邪神感慨了一下，其实愿望的实现往往是无法彻底符合人类的心意的，也不能怪他什么。

况且他渡人尚不能渡己，也还得老老实实地开会。

在会议上，潜淆并不打算发言。

在一群可能牵扯利益的同事面前汇报工作、计划预期、分享成果，这是多么让他想逃离的场面。

他是一个邪神，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挑刺，都有神不屑。

那还不如不说，说的时候紧张，说完之后懊恼，多说多错。

潜淆想混完就走，就说信徒多工作忙，祂们能理解的。

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一尊邪神，他的信徒可比在座的大部分同僚都多，业务繁忙实属正常。

他看向代表着万神之长的空位，心中一阵羡慕加崇拜。

不用被强制开会真好，万神之长果然厉害，可以不顾那群把人类的习惯搬上来的家伙，秉承着神界往日的自由传统。

资历颇深的潜淆都快忘了，自己以前在神界也是快活逍遥过的。

不然人们为什么会将神仙作为快活逍遥的代名词，说什么“快活似神仙”？肯定不是想像他们这样开会吧。

可惜好景不长，他也就那么一段时间比较放松，后来封神的几个规矩一个比一个多，竟然还成了小领导，要求比万神之长这个真正的大领导多多了。

真是官越小事越多，神居然也不能例外。

第7章 邪神

潜淆真没想到，例会上会有神向他挑衅。

一个不认识的小神，估计是刚化神，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那在天上肯定也很强。

邪神不明白对方是哪来的这种想法，现在封神都不需要多加考核了吗？

看这家伙那样子，可能是什么修真小说看多了，恰巧还真给他误打误撞进了这个体系。

诞生于神界、天生为神的潜淆表示不理解。

“喂，你就是邪神？”对方很是嚣张地在会议上就直接点了潜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社恐感到万分尴尬，在座的各位可都看着呢，他不想接这茬。

潜淆低着头，并不打算搭理对方。

“这么还不理人、神呢？”看样子是刚封神的错不了了，连用词还没转变过来。

邪神在心里说了一句：“你也配？”

但其实他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的，这么多同事在盯着他，而且他又是个不太愿意多说话的，要是对方拉着他吵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要是能因此被封印，也是好事一桩。

“欸，我是谁你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吧！”对方不依不饶，用十分骄傲地语气在会议中途大声道，“我可是这人世间绝无仅有的修真者了！反正我是没见过除我意外的，全靠自己的努力飞升化神，厉害吧？”

例会上出过的乱子不少，大家也没出来劝阻，在事不关己的前提下吃瓜看戏。

“那，那是挺好的……”潜淆明白不接话是过不去这一环了，便敷衍地夸了一句。

可谁能料到，那家伙简直就是属猴子的——擅长顺杆往上爬——一听这个“好”字更来劲了，先是大笑了几声，接着又将话头转回了邪神身上。

他左看看邪神，右看看祂神，说：“我记得邪神你生来就是神吧？真好，真羡慕，有人生来就在罗马，不像我，都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

潜淆无语，能从地上爬到天上也是精彩，他记得天梯早就没了啊，现在普及了UFO式快捷通道，真没必要。

是的，为了维持在人类心中的美好幻想，有时候在人前回神界，是要走快捷通道的。

也就是天上投下一束光笼罩住神，使祂缓缓升上天去……

但潜淆认为很没必要，除非他神力耗尽，不然绝不会用这种被动的方式。

太像是被外星人挟持了好吧。

他丢不起这人。

但是他化作黑雾的方式时常遭到抨击。

祂们和他们说这不想是神明，而像是恶魔之类的存在，不够“神圣”，也不够“正大光明”。

他不懂这种要求，难不成要他化作一道光直入云霄吗？

那是什么啊，上行闪电？

再说了，他一邪神，这种离场方式反而更能让人类认可好吗？

被光束吸走看上去太没面子了，他可不干。

潜淆没搭理那个在例会上不管不顾大喊大叫的新人，放任自己神游天外去了。

＊

在收到这个祈愿时，邪神的内心格外复杂。

他清楚自己的业务向来杂，但没想到这一类的愿望也能跟他沾得上边。

画下法阵的是一对情侣。

或者说是“怨侣”，会较为准确些。

他俩原本是爱神的信徒——起码相爱的时候是。

但是他们在交往过程中发现，其实这并不像他们祈愿找到对象时那么美好。

所以他们打算结束这一切，可爱神不同意。

潜淆对此表示理解，要是解除了这俩的情侣关系，爱神的业绩要欠一单。

他们是许下愿之后被牵的线，已经还愿出了信仰值的，不能随意解开。

邪神叹了一口气，自由恋爱不比神明分配好吗？

他以前见过爱神将怎么也配对不出去的信徒当盲盒一样瞎绑线，只庆幸还好自己不打算发展爱情，不然让这家伙瞎掺和也够呛。

“我们会向邪神大人祈愿，是因为我们认定您有对抗爱神的能力和胆魄。”其中一人俯首说到。

面对虔诚的信徒，潜淆不好多说什么，他和爱神关系一般，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不懂爱的可怜可悲之神，他也懒得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