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乔勉的头很痛，她手脚麻木，呼吸变得急促，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手开始不安地探索，透过薄薄的连衣裙触碰她肌肤的温度，她的指尖扫过他坚实的胸膛，然后缓缓向下，解开他的腰带。

“程何钧，我想要你……”

“来。”

人都有欲望，而他们恰好都是不避讳欲望的人，彼此达成一种最原始的默契，小心翼翼地带领对方去自己的世界，倾尽所有，那里有同样的静谧和晦暗，他们互相慰藉、互相享受、互相满足。

呼吸沉重地交织在一起，感官的愉悦疯狂肆虐，她微微战栗，脊背发麻，在到达巅峰时她仰起头，看见那个小小的、五彩斑斓的水中国度，她像自由徜徉在海底的，他手心的一条鱼。

第二天，乔勉醒来的时候程何钧已经出门，她今天中午才上班，从这里出发时间绰绰有余，但她还是给同事打了个电话，临时换了班。

她打算在程何钧家赖上一整天。

他的床单上有夏天傍晚时空气中飘着的沐浴皂的味道，伴着水泵的声音，还有变成纸贴在墙上的——深海鱼的眼睛。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教这门学科，真的需要知道如此多种生物吗？

恍惚中，乔勉再次入睡。

等醒来已经是傍晚，她在厨房台面上看到了一张字条，忍不住笑了笑。

原来程何钧早就看穿了她，把周边超市和便利店的位置全都写下来，明明她可以用手机查。

六点，程何钧把车停进小区车库后回到住处，他在开门的时候是有期待的，所以刻意放慢了动作，把这份期待延长、积累，他在脑海中想着她的脸。

她很漂亮，是第一眼就会让他产生想法的女人，更重要的是，程何钧觉得她身上有某种东西和他相似，他们是一类人。

开门，走进厨房，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程何钧从背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的人生中很少出现这样的场景，有人在等他，准备一顿充满爱意，而不是怨恨和仅仅为了果腹的晚餐。

然后他们欢愉、缠绵，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乔勉想赶在差不多下班到家的时间回去，程何钧开车送她。进入小区后，她犹豫了一下，转去了父母那里。

开门的是她父亲，一看到她便高兴地对里面的母亲说：“小勉回来了。”

两人把她迎了进去，乔母忙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

“今天怎么想到回来了？”

乔勉顿了下，说：“没什么，回来看看你们。”

“噢、噢，好啊。”乔母左右看了看，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晚上睡这里？”

“嗯。”

“好，那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房间。”说着，乔母快步走进里面的卧室忙碌起来。

乔勉稍稍松了口气，这种微妙的尴尬由来已久。

她的母亲是名产科医生，在乔勉小时候的记忆中，她一直很忙碌，忙碌到随时随地可能被一通电话叫走，乔勉因此产生了些许恨意。她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别的家庭，别人的孩子，却没时间回家，没时间接她放学，没时间解答她少女时期所有懵懂的困惑。

等她不忙了，渐渐关心她了，乔勉已经长大。乔母的后悔显而易见，她错过了孩子的成长，于是在她成年后加倍弥补这种亏欠，宠她、依着他甚至讨好她，但显然有些晚了。

乔勉坐在沙发上一下一下按着电视遥控器换台，父亲问了她一点工作上的事，然后母亲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来，小勉，吃点水果。”

“我不饿。”

“没事，随便吃两口当补充水分也好。”她把叉子塞进乔勉手中，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她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这种不自在是显而易见的。

乔父走过来想缓和一下，看着果盘忽然问道：“最近有看见乔恒吗？”

“……没有。”

“你有空也关心一下他，我们实在不好管。”

乔勉笑了下：“怎么关心？给他钱还是替他还信用卡？”

夫妻两人同时沉默了，刚要说什么，门咔哒一声打开，乔恒居然回来了。

他一愣，看了看三人，笑道：“都在呢。”

乔父也笑了：“今天全是稀客啊。”

乔恒换了鞋，跨步走到沙发那儿也坐了下来，这家人真正聚在一起的时间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屈指可数，没有人看得进电视，无声的拘谨笼罩在周围。

乔恒有些受不了，把乔勉拽起来往卧室推，回头朝沙发那儿说：“我们先进去了。”

乔父和乔母对视了一眼，虽然好奇但也没多管。

乔恒把房门一关，两人都稍微自在了些。

“又要钱？”乔勉质问。

乔恒摆弄着桌上的摆件换了个话题反问她：“那个奥迪，是谁？”

乔勉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我看到了，你从他车上下来。”

“先别告诉爸妈。”

“行吧。”乔恒调侃道：“原来开总裁，现在开奥迪A4，档次下去了啊。”

她知道他说的“开总裁”的是谁，目光不由变得尖锐，乔恒躲闪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些：“你自己看准了就行。”

“不用你说，你还是关心好自己吧。”

他摆摆手无谓道：“我就这样了。你有机会让我见见他，我帮你把把关。”

乔勉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

“对，我。”他对着她敲敲桌面，神情带着一丝鄙夷，“你不觉得你看男人眼光很差吗？之前那个姓夏的，我都在外面碰到过他跟别的女的出双入对了，你让我别说，我忍了。到头来你还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乔勉，你有时候真的挺有毛病的。”

这些话如今听在耳朵里不痛不痒，果然，时间和新的人都会让过去麻木。

他叼起一根烟打算点上，但想起这是在家里就放下打火机扔进口袋，不料手机在里头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着手机屏幕皱了下眉。

“喂？嗯……什么？你们别动，我马上过来。”

等他挂了电话，乔勉立即问道：“你要走？”

“对。”

“什么事这么急？我爸妈他们……”

“我会和他们说一声的。”他打断她，最后还是用打火机点了烟，吐出的薄雾隔开视线，让他的眼神看不真切。

乔恒嘴里咬着烟，在耳边比了个手势，有些含糊地对她说：“有什么事电话我，奥迪对你不好我就去揍他。”

“那你什么时候还钱？”

“走了。”

门“砰”地关上，乔恒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一个背影。他留下了太多次背影，以至于她快忘了他那时是怎么来的。

第7章 第七章乔恒

这个家，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充斥了撕扯与压抑，乔勉是这样，乔恒亦然。

乔恒是她的堂兄，他是在祖母死后的第二天来到他们家的，那年他十六，乔勉十四。

乔恒的父亲是个工程师，收入可观，母亲则是一个普通会计，更多地承担着照顾家庭的责任。作为工程师，培训、出差是常有的事，然而一次出国考察之后，他父亲违反规定，选择和一名同单位的女人永远留在异国他乡。

两年后，乔恒的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并且有了孩子，他被扔去了祖母那儿，一住就是五年，直到祖母去世后搬来了乔勉家。

那时候，他刚凭努力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但无论如何依然无法改变母亲离开的事实。

努力早就变得一文不值。

乔恒开始自暴自弃，成绩次次垫底，逃课tຊ、打架成了家常便饭。乔父三天两头跑学校，家里却没有一个人会埋怨，只有大人例行公事般的好言相劝，就因为那层血缘的界线和隔阂把他与这个家庭划到了两边，他在这边，叔叔一家则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