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地又看了眼表，时不时探头眺望前面的路况。

二十分钟后，终于走走停停过了导航上的橙色路段，潘昊诚松了口气，来进双车道的时候准备直接超了前面，没想到一脚油门下去，车身突然一震。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碰撞的两辆车都刹停了，对方司机低头看了看剐蹭部位，还没来得及发作，眼见那辆大车子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冲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二话不说就从皮夹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他说：“不好意思，有急事不走保险了，这点应该够。”

没想到说完他就跨上车一溜烟走了。

对方愣在原地，摸了摸手里的钞票，这厚度肯定是超了补层漆的费用的。

乔勉刚进商场大门，一辆方方正正的奔驰越野从后面几十米开外的马路上转了个弯，拐进旁边的地下停车场。

她刚找到位子坐下，潘昊辰就进来了。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脱掉外套，里面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

他问：“来多久了？”

“刚到。”

“你点吧，我不挑。”

乔勉一页页翻着菜单，潘昊诚拉了两下凳子，挨近桌沿，拿起桌上刚倒的柠檬水喝了个底朝天：“今天累够呛，大清早去接老两口，路上堵半天，回来又帮他们提箱子拿特产。”

乔勉依旧看着菜单：“你爸妈回来了？”

“是啊，和老同学玩疯了，我也一块儿受累，现在又跑来见你。”

她抬头，眼神锐利：“是你叫我出来的。”

“好好好，是我是我。”

乔勉不接话，他就默默看着，直到乔勉把菜单一合叫来了服务员。

潘昊辰想说点别的，但乔勉开门见山就问起之前电话里的事。他伸手拿起手机假意看了两眼：“本科的时候有个同学，现在人在广州做远洋渔业，前几天和我说合作企业那边有个顾问，听描述跟他挺像的，也姓程。”

“那你帮我留意一下吧。”

他靠在椅背上，哂笑两声：“行啊，没问题。”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

服务员端着菜送到桌上，他把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他不会去当什么顾问，以他的性格说不定会租条船自己出去抓鱼运货，捧着泡沫箱，人晒得擦黑。”

乔勉脑中莫名有了画面，没来由弯了弯嘴角。

见她笑了，潘昊诚整个人轻松下来，不禁调侃道：“不怪我佩服他这么多年，潇洒得要命，说走就走，谁也联系不到。”

乔勉瞥了他一眼，低头看着餐盘里的东西，竟然说了两个字：“有病。”

潘昊诚一愣，忍不住笑起来：“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都快两年了，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怕他死在外边。”乔勉先动了筷，神色淡淡。

他扬了扬眉，故意逗她道：“实在不行找警察报失踪得了，也省得我们无头苍蝇似的找。”

乔勉不说话，转头找服务员点了瓶洋酒，潘昊辰立马阻拦道：“别！我喝不过你，喝多了又要套我话。”

乔勉笑笑：“一套一个准。”

他也耸着肩笑起来，没吱声。

等吃完饭，潘昊诚执意要开车送她回去。

他喜欢越野车，虽然从不开去郊外山地，原来青岛那辆红色的去年卖出去了，换了现在这辆。也许几乎没有三人以上坐这辆车，他经常在后排角落里放点杂物，以前是个凳子，现在是个收纳箱。

仪表盘上依然放了一个便签夹，新的，那张三人合影很可能还夹在当中。

车里空间很大，放着轻快的音乐，潘昊诚开得很稳，速度也不快，倒和他的性格有所反差。

同样反差的还有一个人。

开车总是很快，应变也迅速，第一次坐上副驾驶的时候就出乎她的意料。

到了金悦华庭，潘昊诚把车停在楼下，乔勉跟他道别后走下车，但没想到他也一起跟过来，甩手把门一关，说道：“我送你上去。”

“不用。”

“黑灯瞎火的。”

“我认识路。”

“哦。”他嘴上应下来，却抬腿跟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机械运作的声音充斥着不大的空间，潘昊诚两手插在兜里说：“下周我回趟青岛，那边基本收尾了，重心挪到这儿以后终于能轻松点了。”

“嗯。”乔勉回应得很平淡。

“对了，你之前说何阿姨那里有人把疗养院的费用续上了？”

“对，又付了一年。”

“肯定是他，话说，能从银行卡号找到他人么。”

乔勉皱了皱眉：“疗养院又不是警察局。”

潘昊诚笑笑，想起她之前的话，于是也说了句“有病”，伸手替她挡住了刚开的电梯门。

乔勉低头摸索着钥匙走入楼道，潘昊诚自然而然地和她并肩走着：“过几天我再问问我那同学，不管是不是，总得知道结果才放心。”

“嗯，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她说着，微微弯腰去开门。

“我说，你真打算一直等下去？”

乔勉停下了开门的动作，眼神在楼道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他：“说实话，没想过。”

“那你想想。”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了？”

乔勉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说：“你走吧，我进去了。”

“乔勉你等等。”

潘昊诚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她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事？”

他两手仍旧插在口袋里，咧开嘴不那么认真地笑了笑：“再想想，我怎么样？”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四周漆黑一片，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变得敏锐，电梯运行的声音还在不远处隐隐作响。她能感觉到他走近了一步，可能在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她笑了下，很轻的一声。

灯亮了。

潘昊诚低头看着她，还没有等她回应，耸耸肩说道：“开玩笑的，你早点休息吧。”

他的语气听来一派轻松，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回头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过几天等我消息啊。”

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厅。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破碎

临近下班，乔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刚放到耳边就是一串连珠炮似的质问。她大概听明白了情况，硬着头皮熬到下班后打车赶过去。

还没走上楼层，乔勉就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房门外，先是朝楼梯口瞄了两眼，等确定她是房主后直接不客气地说道：“你家到底有没有人住？原来的户主人找不着，电话打不通，我家在装修呢，刚刷的屋顶都起泡了你知不知道？！”

乔勉沉着气没说话，在他的催促中开了门。

没想到那男人居然当先冲了进去，跑到卫生间看了两眼，又出来四处查看，直到走进卧室，指着地上说：“来来来，你看看，这一地的水啊！”

乔勉走入卧室，满地狼藉，除了门口，脚下几乎没有能踩的地方，她看着眼前一幕，心口没来由一闷，透不过气。

那男人走到中间，用脚尖拨开tຊ碎玻璃和两条死鱼，带着腥味的水从地板缝隙渗下去，他转头问乔勉：“你说吧，怎么办。”

她盯着地上，缓缓呼出口气：“我可以赔偿。”

“行啊，我房子正在装修，都快完工了，屋顶的问题再加上重新做防水，还有灯具装饰之类的，一万吧。”

她静了静，扫了这个男人一眼说：“麻烦带我去看看受损情况。”

“我都拍下来了。”他马上点开手机相册举到她眼前。

乔勉眉心一蹙：“这恐怕一平米都不到吧。”

“我做的是吊顶，而且上个月刚弄……”

她走到男人面前，低头看着鞋跟踩在水中，语气平淡：“该赔多少我一分都不会少，但是要有凭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