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姜小芸拉着任思南朝楼梯口走去，任思南也清楚看到了那个动作，反手紧握姜小芸的手大步往外走：“去找老程，越快越好。”

从酒吧到门外，他们几乎两步并一步，推门而出，广告牌微弱的彩色灯光映在马路上，对面，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

车还没完全停稳，任思南跑过去猛拉前门，冲驾驶座喊道：“老程！乔勉遇到麻烦了！”

出事的人从任思南转到乔勉，变化太过突然，程何钧抬眼看了眼酒吧店招，伸腿跨出车门。

“怎么回事？”

姜小芸气喘吁吁地说道：“酒吧……酒吧里有几个男的缠住她了！”

七八十米开外的十字路口，绿灯亮起，车流穿梭不息。

他尝试冲过去，却险些被刮到，司机按着喇叭紧急刹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刺耳的鸣笛声里，手机同时震动，他看了眼，广东深圳，一个见过的号码。

“喂？我听小峰说杨竞辉找乔勉麻烦了？你人在哪儿？”

“路上。”

“保护好她，别起冲突，一会儿会有个人过去解决，他们人多，千万别起冲突！”“喂？姓程的？你听到没！”“你他妈说话！”

拿电话的手缓缓放下，垂在身侧，马路对面，风铃杂乱地发出一串撞击声，玻璃门豁然推开，乔勉被两名酒保模样的男人带进酒吧与隔壁建筑之间的tຊ小巷，后面跟着的，是杨竞辉。

“你们去车上。”程何钧转头说。

任思南和姜小芸在慌乱中依言坐进了车，车门紧紧关闭，他拔下钥匙，“咔”一声落了锁。

没等到红灯，他不要命似的穿过车流，被劲风掀起一片衣角。

巷子里，一盏旧路灯发出灰暗的光线，杨竞辉拽着乔勉的手臂，笑着问：“乔恒把钱弄哪儿去了。”

乔勉直视他的双眼，表情冷然：“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人在哪儿你总知道吧。”

乔勉侧过脸，纤细的手指将头发夹到耳后，她笑了下：“不知道。”

他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嘴角还挂着笑，他从鼻子里叹了一声，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乔恒在哪儿！”

“不知道。”乔勉清晰而平静地重复。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杨竞辉掐起她的下颚，压着声音一字一顿逼问：“乔恒到底在哪儿。”

路灯下，细碎的灰尘毫无规律地盘旋飞扬起来，巷口传来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杨竞辉侧目，灯光下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但一眼就已经想起他是谁。

“哟，酒瓶子还没挨够呢？”杨竞辉挑衅道。

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黑白分明。程何钧缓缓弯下腰，墙角是一排装饰用的洋酒空瓶……

他抄起瓶子朝旁边一名酒保砸去，破碎声撕裂黑夜。从酒吧通到小巷的安全门被猛地踢开，吴浩峰冲出来，对着另一人结结实实挥了一拳。

任思南完全没想到程何钧会把车给锁了，他拉了几下把手毫无反应，于是脸贴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向酒吧门口。

“你说会不会出事？”姜小芸不安地问道。

“不至于吧，现在是法治社会，大不了报警。”

“我不太放心，为什么程老师要把我们锁车里？我老觉得……”

话说到一半，任思南突然“砰”地拍了下车窗：“老程他、他在干嘛……”姜小芸吓一跳，连忙转头往窗外看，心底骤然漏跳一拍。

程何钧提着杨竞辉的后领，从巷子一路拖到外面，地上的人翻身挣扎，他把杨竞辉强压在地，发狠似的一拳拳往他脸上砸。

乔勉跟出去，却根本不敢上前。

此刻的他，不像在打人，而是想要对方的命。

一名酒保踉跄地追过来，手里提着酒瓶兜头往程何钧脑门上砸，碎裂的瓶身在他额前划开道口子，顺着伤口流出一串血。

他反手一拳挥在那人脸颊上，转头又去打杨竞辉，完全没了理智。

吴浩峰觉出不对，冲过去拉他，程何钧甩手把人推到地上，他站起身，拖着步子径直朝前走，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走到酒吧门口，广告牌深蓝色的灯珠照在黑色外套上，泛出一层冷调的荧光。

他举起牌子，反身朝杨竞辉头上砸下去。

“程何钧！”

有一秒沉静，他听到了她的呼喊，两手便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广告牌偏离方向，甩到马路边，发出骇人的声响。

耳畔陷入死寂，他抬头，目光失神而茫然，他退了半步，伸手抹了把脸，满面鲜血，周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眼中迷惘而恍惚，起身走开，头也不回。

“程何钧！”她从背后叫住他。

程何钧，程何钧。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阳光照耀，不是所有孤独都能用时间填满。

漆黑夜色里，她燃起一种试图照亮一切的信念。

把他的世界翻平、重建，做他的城池堡垒，平实安稳、风雨不破，阳光普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前路

乔勉不顾一切地跑上去追赶他的背影，可车流挡住了她，将两人从中间彻底隔开，她第一次觉得害怕，怕他就此随着黑夜而去。

红灯过后，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拦在附近，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身上的黑色风衣敞开着，长发披肩，颇有气势。

她刚下车就瞥见了乔勉，上下扫一眼后，快步擦身走了过去，低头点了支烟。

临近酒吧门口时，她突然加快脚步，细高跟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小辉！”她喊了杨竞辉一声。

杨竞辉被吴浩峰扶起来，面颊和眉骨全都肿着，嘴角青紫，他别过头，极不情愿地对着女人叫了声“姐”。

她问了下情况，掐着杨竞辉的脸左右看了看伤势，语气稍稍轻松了些，对着他调侃道：“那人下手还挺重嘛。”

杨竞辉瘪着嘴不说话，女人笑了笑，故意在他肿起的脸上拍了两下，骂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她指指身后的店名，“还撒野撒到我的地方来了。”

杨竞辉扯着嘴角冷笑，那女人也冷下脸，深吸了口烟故意吹在他脸上，垂眸道：“你不是想知道乔恒在哪儿吗？”

杨竞辉梗着脖子，掀起了眼皮。

“他在深圳，跟我一起做酒吧。钱是爸支给他的，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家去问。”

“凭什么。”杨竞辉撑起身拼命咬着后槽牙。

“凭他有这个本事，不像你，没有咱爸，你杨竞辉是谁？”

说完她看也不看，转身走到乔勉身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乔恒的妹妹？”

“是。”

她点点头，伸手和她虚握了一把：“我是杨婧风，杨竞辉的姐姐，现在也算是乔恒在深圳那边的老板。”

乔勉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说：“医药费我会赔付。”

“哦，不用了。”她大方地摆摆手，“一点皮外伤，况且是他有错在先，给他个教训也挺好，不关你的事，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放心吧。”

“谢谢。”

乔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者，她什么都不想说。她迎着冷风，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两下，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路旁的信号灯闪烁几下，跳跃着换了颜色。

她看了看远处说：“我可以走了吗。”

杨婧风有点意外，但也没去阻拦，点点头侧身让出条路。

乔勉刚走几步，她又突然叫住她：“诶，等等。”

夜风一阵阵，她依然没有要把风衣扣上的意思，烟雾在指间缭绕，细长的高跟在地上轻轻踩了两下，说道：“就告诉你一声，乔恒现在挺好的。”

“谢谢。”乔勉回眸，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