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勉捏着筷子，只吃了一点，有些没胃口。

一顿饭草草吃完，徐老师收拾好东西交代了几句就打算回去，她刚走到外面，乔勉突然对程何钧说：“我去送送她。”于是跟了出去。

乔勉拉着徐丽华站在医院外的树荫下，她抿了抿唇说：“我哥哥乔恒在不夜城工作，是他们的人把程何钧打了。”

徐老师一愣，一时没有厘清情况。

乔勉说：“他们店里该赔多少赔多少，我会让他负责的。”

徐老师张了张嘴又顿住了，半晌才开口，神色有些担忧：“是不是……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什么？”乔勉有些不解，想了想，低头道：“我还没和家里说。”

徐丽华松了口气，点头笑了几声。

两人在树下静了好一会儿，乔勉思索着方才的对话，又继续说：“他父母住在市里吗？我想让乔恒去道个歉。”

“不用的！”徐丽华声音突然有些大，她紧了紧手里的饭盒袋说，“他父母不在这儿，这事我来解决吧。”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毕竟……”

徐丽华劝道：“不用大张旗鼓的，医生不也说没事吗，还是不要让老人担心了。”

“嗯。”

“那我先走了啊，你进去吧。”

徐丽华匆忙结束话题，冲她挥挥手，转身消失在医院的围墙后。

第12章 第十二章灯火星光

十一月中旬，从综合阅览室成排的玻璃窗看出去已萧条了许多，零星枯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服务台的内线座机忽然响了，乔勉放下书接起电话，那头只简短说了几句，挂断后她起身去了楼上的会议室。

这个会出乎意料地开了很久，天色渐沉，能明显感觉到白昼的短暂，她不禁抬手看了看表，指针映在眼里，绕过了半圈。

乔勉弯着腰从会议室悄悄出来，走进洗手间拨通了程何钧的电话。

“我今天要加班，要不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等你。”

“可能还有很久。”

“那直接吃晚饭。”

“嗯。”乔勉语气淡淡，眼睛正盯着窗台外一只徘徊的麻雀，目光下意识地紧跟却没什么目的可要，电话静了一会儿，她转了个身，麻雀振翅飞走，她问：“晚上去哪里吃？”

“你定。”

“去我家吧，我想自己做。”

“好。”

今天她是早班，四点就能走，但会一直开到了五点半才结束，乔勉收拾东西走出图书馆大门，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程何钧，她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时，程何钧从背后走过来，揽了下她的肩：“没看到我？”

“嗯……没注意。”她抬头浅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程何钧没有多说，上前替她打开车门。车后排的座椅上放了几袋新鲜的蔬菜和肉。

他说：“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多买了几样。”

“有什么做什么，你愿意吃就行。”

“正好，我不挑。”程何钧笑笑，发动了车子。

两人拎着菜回到乔勉家，程何钧买的的确有些多了，她把东西分装，今天要做的先备好，其余全都放进冰箱，然后切菜、备菜，一切都有条不紊。

程何钧斜倚在门边目不转睛，这间房子跟她人一样，规整、干净，面积比他住的地方大些。这是他第二次看乔勉做菜，他平时一个人住，自然也会一点，但是看别人动手又是另一番感觉，尤其是，当这顿饭是她为他而做的。

菜板上发出规律的声音，蔬菜齐整码放，到去骨的时候乔勉觉得有些吃力，她擦擦手，抬眼回应了他的眼神，颇为不满地说：“你也不来帮我。”

“来了。”他笑笑，走到乔勉身边，微微倾过去正对着砧板，提刀在骨肉间游刃有余。

乔勉的目光同样被吸引过去，他握刀的姿势也很漂亮，比写字和拿烟时多了几分干净利落。

人们总是花很多时间费力准备，再用很少的时间享受成果，但这样也很好，至少有他在的时候，过程和结果都很美好。

乔勉一向吃得不多，很快就饱了，程何钧还端着饭碗往嘴里扒饭。她笑了下，一直觉得他吃饭的样子不像个文化人，一大口，扎扎实实地吃进肚子里，也不会细嚼慢咽。她看着看着渐渐有些恍神，好像一眼就能看到无数个同样的日日夜夜，从年轻到迟暮，然后想起急诊室里的，那对老夫妻。

没有担忧与恐惧，有的只是安心。

收拾完碗筷，时间已经不早，今天下班的确是有些晚了。她不禁想起那个漫长的会议，和之后的事，她决定先和程何钧说一声。

乔勉把程何钧带进卧室，窗开着条缝，吹进一丝丝初冬的冷风。

“程何钧，我……”

“什么？”他张开双臂圈住乔勉，高大的身材衬得她有些娇小，他们贴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和低头似笑非笑看着她的样子。

乔勉抬眼撞进他的目光，挑了挑眉：“你又在想什么下流的事。”

“有吗？”

“很明显。”

他彻底笑开了，然后俯身吻过去，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腰往身前一压，她带着笑意别过头去：“我要和你说正事。”

“很急？”他没有停下动作，又将她的唇吻住，她有些无可奈何。

突然，门铃恰逢其时地响了。

两人顿了顿，门外跟着响起一个声音朝里面问道：“小勉，你在吗？”

气氛变得尴尬而窘迫，他们都有些慌神。乔勉的表情像是愣住了，头脑却异常清醒，程何钧看向她，在等她做出一个决定，而他的忐忑同样没有表露。

“坐下吧，我去开门。”她把程何钧拉到卧室的单人沙发上。

“我就在这儿？”

她沉默了一下，说：“就在这儿。”

乔勉左右看了看，也不知在看什么，于是门铃又一次响了，更加强有力地催促着她。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门口一把打开，母亲果然站在外面，担忧地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在洗碗，手湿的。”tຊ她胡乱编了个理由。

“才吃完饭？”

乔勉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缺失的相处时间让乔母面对她时经常有些神经敏感，她实在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常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一句平淡到听不出语气的话，在她听来却像是在质问自己。

乔母赶紧笑了笑，提起脚边一个纸箱礼盒说：“我买了点水果，你一会儿正好可以吃。”

“谢谢。”

“一家人客气什么。”

乔勉没有说话，她有些尴尬，于是马上补了句：“你要是碰到乔恒记得给他一点。”

乔勉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不自己给。”她有些无法理解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

乔母顿了顿，抬手将鬓角下散出的白发撩到耳后，又弯腰把盒子放进玄关，她说：“关心是互相的事，我怕给他造成负担。”

“负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很抗拒。”

“因为他心里有隔阂……”乔勉直视着母亲，说得极为直白。

“那怎么办呢？”乔母低头笑了声，话语中透着无力以及无奈。

门内外都沉默了，他们嘴里说着乔恒，但又不全是，两人心知肚明。

乔勉转眼看着鞋柜，好像有什么牢牢吸引着她，乔母换了话题仍旧叮嘱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白色的鞋柜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道划痕，从把手蔓延下去，细长的一条。

她伸手将柜门打开，拿出一双拖鞋摆在门口。

乔母一愣，随即笑了笑：“我不进来了，你爸爸的老同学晚上过来。”

“嗯。”

“门口冷，你快回去吧，我走了。”她转身要替女儿关上门，乔勉忽然伸手紧紧拉着门把。

“妈。”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