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重构+番外(51)

作者:魏夕三


从那以后,姜郁每次见他总是低头躲开,脸上很少再有笑容,直至次年高考结束,她离开了这座城市,也从他的世界彻底蒸发,杳无音信。

第44章 44. 「李素兰故意杀人案」·法律援助

周三上午九点,姜郁如约来到滨江市法律援助中心,先做了个登记,然后拿着中心老师预先整理好的当事人资料来到专门负责接待电话咨询的办公室。

刑事案件法律援助可以由符合条件的当事人主动申请,也可以由公安机关、检察院或法院指派。姜郁今天负责对接的都是主动申请的当事人,大多数是因为自身经济条件较差,没有能力聘请律师。

不同于一般的委托案件可以先行阅卷,姜郁在接电话以前并不了解每位咨询人的具体案情,只能通过通话交流获知案件信息。而绝大多数的当事人往往只顾一股脑地倾诉,难能抓住案件要点,姜郁也只好在耐心倾听地同时努力获取重要信息,不时打断对方的口若悬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先后接了两通电话,她就觉得喉咙发干,起身去一旁的饮水机打水。这一口水还没咽下,第三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忙放下水杯,接起电话的同时翻开一旁的资料册。

第三位当事人名叫李素兰,43岁,上个月底因涉嫌犯故意杀人罪被滨江市检察院批准逮捕,现关押于市属第二看守所。

核对完毕身份信息后,姜郁问对方想要咨询什么问题。不同于前两位当事人的情绪激动,电话那头的李素兰明显平静许多。

“我杀了我丈夫。”她说。

空气忽然静了一瞬,姜郁也愣了愣,才问:“人死了吗?你知道吗?”

“死了,”李素兰的语速很慢,停顿的间隙仿佛是在回忆那天,“当场就没气儿了。”

故意杀人既遂,依法可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杀人偿命”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比起《刑法》之中规定的其他恶性犯罪,哪怕都是十年有期徒刑至死刑的量刑区间,也只有故意杀人罪的刑罚是将“死刑”规定在了首位。

倘若当事人一上来就情绪激动地说“我没杀人”、“我是被冤枉的”,律师或许还有发挥空间,但是现在李素兰对杀人事实供认ʝ𝒮𝓰不讳,姜郁能做的也很有限,只能问她具体需要什么帮助。

“我……我就是想问问,”李素兰咽了口唾沫,“像我这种情况,是不是一定会判死刑?”

“这个也不一定,要看具体案件情况,像是杀人动机、有没有防卫意图、是否认罪态度良好,这些都是决定最终量刑的关键因素。”姜郁耐心解答,又补充道,“而且,现在我们国家对于死刑立即执行持从严态度,除非犯罪性质特别恶劣,否则法院一般不会判定死刑立即执行。如果判处死缓,缓刑期间表现良好的话,通常都会改为无期徒刑。要是有重大立功表现,也可能减为有期徒刑25年。”

“哦,25年。”李素兰小声喃喃,若有所思,“25年……那就是38,38了……”

姜郁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得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讲讲案发经过?或许我能帮你分析看看,可以从哪些角度争取罪轻辩护。”

*

听过李素兰的叙述,姜郁决定以法律援助律师的身份正式代理这起故意杀人案件。

两周后,滨江市检察院对李素兰提起公诉。姜郁第一时间调阅了卷宗,然后将赵成阳和张筱两人叫到会议室,讨论辩护策略和下一步的搜证方向。

“李素兰,女,43周岁,滨江市古北区红花村人,前夫曲某多年以前因病过世,留有一女,名叫曲萌。后来因为家里缺乏劳动力,照顾四个老人的负担太重,李素兰就经人介绍,在2015年,也就是八年前,从邻村给家里招了个上门女婿,即本案的被害人,蒋云贵。

从警方的几次讯问笔录来看,李素兰是在和蒋云贵结婚以后,才发现他脾气暴躁、酗酒嗜赌,而且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蒋云贵不止一次对李素兰本人、她的父母和她跟前夫的女儿曲萌暴力殴打。

李素兰曾不堪忍受向蒋云贵提出离婚,但是不仅被蒋严词拒绝,还遭到他提刀威胁。蒋云贵经常把‘要离婚就一起去死’、‘离婚就杀你全家’这种话挂在嘴边,李素兰比较害怕,后来就没再提了。

她说自己也报过警,但是效果不大,当地派出所还是以教育为主。事后蒋云贵打得更起劲儿,李素兰就再也不敢报警了。

案发当天,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左右,李素兰趁蒋云贵酒醉熟睡的时候,拿了一把家里干活用的锤子,朝蒋云贵的身体和脑袋猛砸数锤,导致蒋云贵脾破裂大出血合并严重颅脑损伤,当场死亡。

等到天一亮,李素兰就报警自首了。

目前检方没有给出明确的量刑建议,只是在起诉书中提到因为存在自首情节,可以从宽。那根据以往的经验,最后的结果大概会在有期徒刑二十年,甚至二十五年,但不会到死刑。”

幻灯片放到最后一页,姜郁介绍完毕基本案情,看向两人,问:“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张筱先道:“如果是在蒋云贵睡着的时候动手,构成正当防卫就不太可能了,甚至连防卫过当都比较困难,毕竟蒋云贵的不法侵害行为没在进行当中。”

她忖了片刻,又问:“那如果是义愤杀人呢?有没有可能?我记得对于因为被害人存在严重过错,导致嫌疑人义愤杀人的,可以把刑期争取到十年以下?”

姜郁点点头,道:“确实。不过现在案卷当中缺少这方面的证据,包括蒋云贵人品恶劣、多次家暴、威胁恐吓这些行为,都只是李素兰的单方陈述,没有其他证据支持。”

张筱:“李素兰没去医院验过伤吗?还有之前她报警家暴的出警记录,是不是能做证据?”

姜郁:“没有验伤记录。据李素兰说,她从来没去过医院,一是觉得路途远,不方便,再有就是自己没有上过保险,费用比较高。每次挨打之后,她就自己上点药忍着。出警记录倒是可以用,但也就只有那一次。想用仅有的一次出警记录证明构成‘义愤杀人’,我觉得还不太够。”

“那就去一趟红花村?”赵成阳提议,“如果这个蒋云贵真的像李素兰说的,嗜酒赌博,老人、老婆、孩子都打,乡亲邻里肯定都知道吧?问问就行了。”

顿了顿,赵成阳又道:“不过还有一点,我没太想通。蒋云贵持续家暴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在那天、那个时候,李素兰突然就想通了,决定动手杀他?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张筱:“我看笔录上警察确实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一直都想杀,但没机会。那天见到蒋云贵睡得死沉,突然觉得机会来了。”

赵成阳摇头,并不认同这个答案:“杀人这个动作,包含了一种很激烈的情感和行为。她肯定是在那天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刺激,才有动力迈出这一步。你们要不要考虑再问一问李素兰?我觉得她有所隐瞒。”

*

隔日,三人兵分两路,姜郁、张筱去看守所会见李素兰,赵成阳则前往红花村,搜集关于蒋云贵的劣迹证据。

会见当中,经过姜郁步步追问,李素兰终于承认在案发的前一晚,蒋云贵从外面带着酒气回来,又一次打了她和女儿曲萌,也进一步加深了她对蒋云贵的恨意,导致她动了杀心。

这的确是个能说得通的理由,但是姜郁仍然不太明白:“之前警察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那时候我脑子很乱,”李素兰低下了头,几根手指用力绞在一起,“我杀了人,我很害怕,我只知道我恨他,然后杀了他,其他的……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了。”

卷宗当中载有案发现场的几张照片,蒋云贵睡过的床铺上浸染了大片血渍,床头墙壁亦有大量血液、脑液喷溅,场面堪称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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