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重构+番外(30)

作者:魏夕三


一审办案的时候,秦颂曾去看守所亲自讯问过冯少坤。那时冯的律师决定为他做无罪辩护,冯也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被无罪释放,对检方的讯问并不配合,全程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也让秦颂对自己的量刑建议更加确信。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宽恕。

“从一审到现在,冯少坤没有悔过认错,没有对受害者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愧疚。”秦颂失望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到为他争取自由的任何价值。”

第26章 26. 回忆

省高院的后身是一片室外停车场。

姜郁找到自己的车,拉开白色奥迪的车门,问赵成阳:“先吃晚饭?还是回家?”

赵成阳坐进副驾驶室,“先去修个手机。”

“……手机又怎么了?”

赵成阳拿给她看。

姜郁瞧着那一碰就掉渣的屏幕,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那当然了。都跟你说了我这人恋旧。”

姜郁懒得理他莫名其妙的得意,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维修店。刚要准备发动引擎,就见秦颂迎面走了过来,经过她的车子,往更远处去。姜郁目光不自觉地一路追随,直到被赵成阳打断——

“你相好的?”

她心虚地收回视线,“不是。”

“那开庭的时候和你眉来眼去的?”

“ʝ𝒮𝓰……我什么时候跟他眉来眼去的了?”姜郁不悦。

顿了顿,又说:“前男友,分手了。”

赵成阳干笑两声,“那你让我调查他爸?贼心不死啊?”

姜郁侧眸,眼神警告。

赵成阳赶紧双手投降,“得得得,当我没说。”

正在这时,周磊也进了停车场,拿着手机东张西望,像在找车,可他分明不是开车来的。

姜郁见了觉得奇怪:“他怎么还在这啊?”

依照规定,证人不允许旁听庭审。周磊的作证环节早在两小时前就已经结束。

“……不知道。”赵成阳一时也没想通。

周磊很快锁定目标,朝着最里侧的一排车位走了过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相隔几排的车子遮住姜郁视线,任她再怎么调整视角,也很难看清周磊去向。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奔驰开了出来,赵成阳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辆车:“是孙燕的车。”

“孙燕?”姜郁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当初跟你打听冯少坤之前,我摸排过他的社会关系。”

“这么说……孙燕认识周磊?”

“看着架势,应该不只是认识吧。”

作为冯少坤的母亲,孙燕认识儿子的几个朋友并不奇怪。但是周磊一直在这等了孙燕两个小时,直到庭审结束,又上了她的车,就未免太奇怪了。

姜郁耐不住心中疑问,启动车子跟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孙燕将车停在路边,周磊下车,招手另外叫了辆出租。

姜郁更摸不着头脑,看向一旁的赵成阳,“现在什么情况?”

赵成阳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说:“以我的经验,要么俩人是有什么话必须得当面说,要么是有东西需要当面转交。”

而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让姜郁想到了一种可能——周磊当初不愿出庭作证,后又改变主意,并非是她游说的功劳。

那他庭上说的那些话里,又有多少真实,掺了多少水分?

孙燕只是感谢周磊帮忙作证,还是像冯少坤一样,给了周磊一个出卖灵魂的理由?

她永远都不想知道答案。

姜郁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沮丧,好像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坚持不过是给谎言蒙上一层遮羞的面纱。她不自诩站在绝对正义的一方,却也讨厌被人利用,像是现在这样。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边亮起盏盏路灯,姜郁沉默着开出一段距离,才将这些负面情绪慢慢消化。然后问赵成阳:“秦明泽车祸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赵成阳起初接到姜郁委托,调查秦明泽的车祸事件始末,原本以为是和她的某个案子有关,现在看来又不尽然。

“2016年2月,秦明泽遭遇车祸,肇事者疑似恶意报复,但是警方没能找到故意伤人的直接证据。后来老爷子为就医治疗,16年底转院去了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逐渐康复之后,又在18年的8月回到滨江,在太阳湖疗养中心疗养,直到现在。”

2016年2月……姜郁不禁陷入回忆。

那时她刚拿到律师执业资格证,开始独立办案,一直忙于出差,辗转各地,与秦颂聚少离多。难得见一次面,两人不是因为案件讨论发生争执,就是秦颂情绪恹恹、兴致不高,她说什么他都敷衍应付、心不在焉。

姜郁以为两人感情走到了倦怠期,曾尝试着作出一些改变,再见面时特意剪了头发,化了全妆,穿新买的连衣裙和高跟鞋,陪他去看他最喜欢的导演拍的新片。

秦颂有些意外,目光扫过她齐肩的发尾,“剪头发了?”

“对啊。”她故意问他,“和之前比哪个好看?”

“都挺好的。”他扯了下唇角,笑容有些勉强,然后低头开始回复手机消息,目光没在她精心收拾过的脸上再多停留半秒。

后来姜郁又尝试着调整两个人的约会方式,找点见面吃饭、看电影之外的乐趣,和他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到他独住的公寓,一起准备食材。

秦颂自一毕业就住在了单位附近,两室一厅,是父母早几年前购置,如今房价已经翻了一番。姜郁偶尔也会羡慕他的人生,永远充满规划,步步为营,从读书到工作,想要的总能轻易得到,不必像她一样拼尽全力。

她在厨房里洗菜,几步之外投来的注视目光渐渐升温,变得滚烫。秦颂过来从她身后将人圈住,问她打算做什么菜,却不等她回应,就低下头吻住她的脖子,软润温湿,轻柔细密。

姜郁嫌痒笑着躲开,他却不许她动,白皙修长的指头绕到前面锢住她的下颌,吻得更重。

“小郁,”他喘息间叫着她的名字,“把你租的房子退掉,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揽在姜郁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秦颂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刻,忽然表达的亲近似是急切地想问她要一个回应,语言或者肢体,随便什么,只要她肯回应。

姜郁却像被人抽去魂魄,身体细微地发着颤,甚至无法开口去叫他的名字,让他停下。

其实他们早讨论过这个问题。

姜郁大学毕业那年,秦颂问她要不要直接搬来他的公寓,距离律所不远,也能省去她租房的麻烦。姜郁那时觉得同居为时尚早,情侣之间提出这样的邀请,接受或不接受,谁都能明白对方用意。

秦颂于是没有勉强,直到这次,是他第二次问她。

却好像没再给她选择的权利。

男人的掌心很凉,温度透过她腰间的衣料钻入皮肤,缓慢向上。姜郁战栗得更厉害,用颤抖的手去抓他的手,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秦颂,别这样……”她艰难地开口,却没什么底气,因为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我……我还没准备好。”

秦颂顿住动作,似是如梦初醒。

“……抱歉,是我不好。”他放开了她。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这并不是他的本意,除了道歉又好像没其他办法。桌子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响,秦颂如释重负一般,拿着电话去了书房。

一通电话打完,他说有紧急的工作必须赶回单位处理,留下姜郁把备好的食材一一放进冰箱,然后给自己煮了一点挂面,一个人吃完,洗好碗筷,独自离开。

从那天起,两人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客气总是多过坦诚。姜郁自知或许永远无法对他做到绝对坦诚,关于那段抹不去的肮脏记忆和它带给她的一场又一场噩梦,她该怎么开口。

如此一直持续到了16年的冬天,两人正式分手,是她主动提出,秦颂没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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