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重构+番外(16)

作者:魏夕三


五点钟的天色已经暗了,远处一阵沙沙脚步,陈厉峰立刻站直腰背,走过去迎她,一声“卢静”刚叫出口,走过来的却是男人,照面就是一拳——

“陈厉峰我操你妈逼!”

第14章 14. 「陈厉峰抢劫案」·实报实销

卢静一路小跑赶到村东松林,陈厉峰和王涛已经不由分说地扭打起来。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喊了几声“别打了”于事无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左侧脸颊火辣辣地疼着,是王涛冲出门前扇过的一巴掌。她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了自己和陈厉峰的关系,但是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都完了,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对不起小峰,也永远都还不上他对她的好。

忽地一道银光划过眼前,王涛掏出口袋里的瑞士军刀,直逼陈厉峰面门,吓得卢静一声惊叫。陈厉峰慌忙躲闪,借着一棵松树避开刀尖,利刃堪堪削掉一截枝杈。

王涛紧忙又追上去,陈厉峰步步后退,差点撞上卢静,大喊一声:“小静你躲远点!”

“小静也他妈是你叫的!”

王涛怒气更盛,挥刀刺向陈厉峰腰腹,却不小心被脚边的一块石头绊倒。陈厉峰趁机反扑,将王涛摁倒在地,死死攥住他握刀的手腕。

两人杀红了眼,全都拼尽力气,一时间僵持不下。卢静害怕继续下去闹出人命,呜咽着苦苦哀求:“别打了,求你们了……都是我不好,你们别打了……”

王涛当她是给陈厉峰求情,全身血液直轰颅顶,愤然骂道:“骚娘们儿,敢绿老子,看我回去不弄死你!”

话音才落,王涛便是一声闷哼,陈厉峰扭着他的手腕,将刀刺入王涛左腹。

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王涛摸见一手的血,肾上腺素飙升,力量瞬间爆发,一脚踹开了陈厉峰。

陈厉峰失手将人刺伤,一时也慌了神,几次退避不成,又被王涛死死掐住脖子摁在地上,刀尖直抵颈脉。他再不敢乱动,只能凭本能抵住王涛握刀柄的右手,窒息感带来的阵阵眩晕叫人几乎失去力气。

卢静上前试图拉开王涛,却被王涛一脚踢开。女人踉跄着再爬起来,眼看刀尖快要划上陈厉峰的颈侧动脉,大脑空白一片。目光扫过刚才绊倒王涛的那块石头,卢静头脑一热,想也未想就冲过去,捡起石块猛地砸向王涛后脑!

王涛瞬间僵住动作,时间仿佛也停滞在这一刻。直至“啪嗒”一声军刀掉落,王涛身子晃了两下,轰然栽向地面。

北风穿过僻静幽深的松林,天空飘起大片雪花,卢静握着那块沾了血的石块,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半晌,还是陈厉峰先找回理智,发现王涛已经没了呼吸,便将从他身上搜出的五千元现金交给卢月,擦掉刀柄和石块上的指纹,再让卢静装作意外发现王涛死亡,然后报警。

卢静不敢,犹豫道:“要不……要不我还是去自首吧?”

陈厉峰反问:“那你让欣欣怎么办?”

欣欣是卢静的女儿,才满三岁。因为不受公婆喜欢,一直都是卢静自己在带。

卢静一时想不到更好办法,这才答应下来。

*

因卢静的供述导致案情发生重大变化,检方决定撤回对陈厉峰涉嫌犯抢劫罪的起诉,将案件退回公安补充侦查。

三周后,公安机关以陈厉峰涉嫌犯故意伤害罪、包庇罪为由,重新将案件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

姜郁先后多次向检察院提交律师意见,主张陈厉峰刺伤王涛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且因包庇罪需以被包庇人构成犯罪为成立前提,而卢静使用石块打击王涛的行为系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故陈厉峰不构成包庇罪,应当对其作出不起诉的决定。

一日,姜郁刚刚吃完午饭,就接到了秦颂打来的电话。

“还是陈厉峰的案子,想跟你再谈谈。”秦颂在电话里说,“下午方便来一趟检察院吗?”

因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公安机关能够重新收集到的证据只有陈、卢二人的口供。毕竟涉及一条人命,想要单纯依据口供判定陈、卢二人属于正当防卫,不论检方还是法院,都面临着极大压力。

为此,秦颂提出一条折中方案——认定陈厉峰犯故意伤害罪、包庇罪成立,但在量刑上有所减轻。如果能够争取王涛父母谅解,刑期可以减至14个月,即与陈厉峰已被羁押时间相当。这样一来,陈厉峰现在可以办理取保候审,等到法院那边走个流程,就能彻底重获自由。

姜郁听罢眉梢一扬,不禁笑道:“实报实销啊?”

“实报实销”算是行业里的一种戏称。由于嫌疑人已经经历了拘留、逮捕、审查起诉等一系列程序,在押刑期超过一年,若是直接判处无罪,相关办案人员就要面临业绩考评上的压力。倘若陈厉峰后续申请国家赔偿,又要引发一系列的麻烦。

在此背景之下,一种变相“无罪”应运而生——判决刑期与当事人已被羁押期限相抵,既判了有罪,又能立即放人,各方利益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唯有嫌疑人留下一份不算光彩的案底,算是为了尽早重获自由而付出的代价。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我不太赞成这种说法。”秦颂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语气态度自信从容,“实践当中判定构成‘正当防卫’的比例不足百分之十,你确定要跟我赌这百分之十的胜率?”

男人的话像是丢进干草堆里的一簇火苗,只一瞬间就激起了姜郁满心斗志。百分之十又如何?如果谁都会在概率面前退缩,那就永远不会有这百分之十。别人既然能够做到,为什么她就不行?

以及让她更在意的——为什么秦颂觉得,她不属于这百分之十?

姜郁被自己的下意识想法惊了一惊,感叹怎么已经六年过去,自己还想ʝ𝒮𝓰在他面前争一口气。

平心而论,百分之十并非耸人听闻,这些年的从业经验也教会她一个道理——律师辩护永远不应该是炫技,而是最大限度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站在陈厉峰的立场,与其争取一个尚不确定的无罪,期待法官大胆迈出支持“正当防卫”的那一步,的确不如接受检方提出的“实报实销”量刑建议。

至于如何争取王涛父母谅解,刑事案件里仅赔礼道歉自然不够,还要附上一笔尽表诚意的赔偿。

秦颂:“我跟王涛父母那边沟通过一次,赔偿数额方面,他们要八十万,由陈厉峰和卢静共同赔偿。”

但就姜郁所了解的情况,陈厉峰的收入来源只有其母亲留下的那间商铺,一年租金不足五万。这人又爱打牌,平时花钱也有点大手大脚,几乎没有存款。

姜郁:“这个金额,你跟卢静那边提过吗?”

“还没有。卢静那边没请律师,明天我去一趟看守所,跟她聊聊。”

姜郁实话实说:“她和陈厉峰的经济状况都不太好,估计拿不出那么多钱。”

“支付期限上可以协商,分几笔来付,但毕竟是一条人命,陈、卢两人也确实有过错。”秦颂顿了顿,语气态度缓和下来,“我会再去做做王涛父母工作,争取把金额压一压,你也去跟陈厉峰沟通一下,看看他的意思,是不是能问亲戚朋友借点。”

姜郁点点头,“行。我问问他。”

两人聊完案子,便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姜郁颔首告辞,刚刚走到门口,又被秦颂叫住:

“哎,姜郁!”

她回过头,以为他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叫了名字,不是“姜律师”。

“等陈厉峰的案子结束,我们出来坐坐吧,好多年没见了。”秦颂语气平和自然,与方才无异,眼里却不自觉地滑过一丝局促,像是担心再被拒绝。

所以每一个字都讲得足够克制。

好多年没见了,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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