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欲/馥郁(出书版)+番外(29)

作者:偷马头


两人简单敲定了时慈要来的时间,而后宁馥才有些犹豫地问:“时慈,你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你说解决之后跟我说,现在解决了吗?”

“嗯……算是吧。”提及这个话题,大男孩那头的语气显得更加认真且凝重,“宁宁,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麓城的那个单子吗?就是我没有收定金的那一笔。”

“记得。”宁馥对那笔订单记忆很深刻,不光是因为那是时慈第一次拿到的生意,“那笔单子怎么了吗?”

“我当时不是因为拿到那家公司的单子特别兴奋吗?其实那家公司……看起来欣欣向荣,但是早就外强中干,”时慈说,“然后去年年末,他们公司正式宣布砍掉智能手机的业务,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我们的这一批充电器了。”

宁馥一愣,后背猛地爬上鸡皮疙瘩:“可你们签了合同不是吗?他们违约了,应该要给你们违约金吧。”

“违约金他们说会付,只是给不了一个确切时间,而且这件事情律师说很难走法律渠道,因为如果起诉,流程很长,他们公司的情况每况愈下,等到法院强制执行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申请破产清算。”大男孩说到这里顿了顿,颇有些不堪回首的味道,“而且我们的货都是定制的,没法再出给其他厂商,就算拿出去零售也得折价。”

哪怕现在回看那段时间,时慈都觉得像一场噩梦。

他本就在个一事无成的年纪,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往上爬,到最后却是南辕北辙,适得其反。

父母本就对他的能力多有质疑,这一次更是全都爆发出来,就连一向擅长用温柔刀的母亲都对他发了怒,几乎将他的一切都否定了。

而时慈却无法为自己辩驳,哪怕一句。

毕竟几百万的损失,他纵观全局,找不到一个理由能为自己减轻一点儿责任。

他那时候真感觉自己头顶的天都是灰的,每天阴沉沉地悬在头上,随时都会塌陷下来,将他压垮。

“我真的不知道那家公司是那样的情况,我明明做了背景调查,显示一切都没问题的……”

甚至时慈都不敢和宁馥说,怕她也会像忍不住发火的母亲一样对他失望,却又在她面前隐藏不住情绪。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解决的?”

宁馥回想起时慈拿到订单前后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就连声音都微微颤抖。

“后来……我找到了别的办法补上了这个钱。”说到这里,时慈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我父母也帮我出了一部分……总之是把这个亏空填上了。”

许多碎片般的画面穿插在时慈的话语中,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的解释。

她嗯了一声,甚至没想过去追问时慈口中所谓“别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便匆匆挂了电话。

那头,宋持风站在机场出口,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自宁馥离开庆城出发巡演,他已经忙了一个月,就连那没心没肺的幺弟宋星煜昨天都打电话过来,说宋持风太久没回家,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而他刚把手边无尽的工作告一段落,根本懒得管在家嗷嗷叫的幺弟,直接订了一张机票连夜赶到了那只骄傲的小天鹅目前所在的城市。就在这个时候,小天鹅的电话打了进来。

方才还在宋持风眼底的疲色顿时一扫而空。

“宁馥?”

宁馥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极少极少。而宋持风也好像早就习惯在这段关系里他永远扮演那个主动的角色。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这一刻,宋持风的语气是自己都不曾觉察地温柔。

“宋持风,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但宁馥的声音透过听筒,却好像比平时还要冷,她的话里如同凝结了一层极薄的、碎脆的冰,平静地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寒气。

“我有事儿想问你。”

第9章 不安

舞团的演出时间必须与工作时间错开,今晚舞团演出结束的时候就接近十点钟。

宋持风来之前,宁馥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十点半。

团里那帮人应该已经到了火锅店,微信群里不停有人拍火锅的照片问她怎么还不过去,她回了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让他们先吃,就没再管。

宁馥一个人坐在化妆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情绪还算冷静。但宋持风当时一次一次地未卜先知,对时慈的动向了如指掌,确实很难让她相信他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毕竟宋持风是宋氏的掌舵人,不是时慈那种初出茅庐的社会小白。

他既然能用手段干预这件事情的走向,那么就不太可能对那家公司的背景和情况完全不知情。那他在这一件事情里充当的角色,到底是什么?

在宋持风还没来的时候,宁馥在心里告诉自己等一下一定要冷静。

但在男人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依旧如同从屋檐上坠下的冰凌,带着刺冷的寒意:“你早就知道那家公司的情况,对不对?”

果然,一切就正如宁馥所预料的那样,宋持风甚至没有反问哪家公司,只是皱了皱眉:“时慈跟你说的?”

“是又怎么样,”宁馥一直隐忍的情绪就因为宋持风的一句话突然出现了裂痕,然后在顷刻间决堤,“所以你确实是瞒着我对吗,你明明知道,但是却……”

她说到最后,声音一直在发抖。

宁馥在情绪上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隐瞒之后的委屈。

“宁馥,你冷静一点儿。”宋持风看着红了眼眶的宁馥,伸出手想碰她,却被她侧身躲开,只能收回手,站在原地说,“我现在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机关算尽你应该也听不进去,那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时慈跟你说了那家公司暴雷的事儿,他说了他挪用投资的事儿吗?”

宁馥又是猛地一顿:“挪用投资?”

“我通过其他公司投给他用于研发的钱,被他挪用进去填这次的亏损了。”

宋持风说着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轻蔑:

“他没有跟你说,对吗?”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刚才时慈关于结果的回答说得相当模糊,只说“找到了别的办法补上了这个钱”,却根本没有提及是什么办法,怎么补上这笔钱。

如果说刚才的事情,还属于是生意上的亏损,那时慈这一次的举动,就完全让整件事情变了性质。挪用投资款,那可是诈骗。

“宁馥,你应该明白我如果真的想对时慈做什么,他根本没机会向你诉苦。”

男人的声音逐渐靠近,他用大掌托起她的下巴,拇指揩去她脸上新鲜的泪痕:“你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就算我也许可以操控那些公司的决定,却不可能操控时慈,让他主动提出不收定金,对吗?”

他还是第一次看宁馥落泪。

她就是哭起来也充满一种坚韧的美感,静静地红着眼,泪珠子好像江南针芒细雨中瓦片屋檐上淅淅沥沥下坠的水珠,悄无声息地簌簌落下。只可惜她这眼泪是为另一个没有用的小男人而流。

但宋持风原本郁结在胸口内的烦闷在对上她一双惹怜泪眼的一瞬便消弭了,他微微垂眸,声音放轻道:“况且,这件事儿目前所有的亏损,基本在我这里。”

男人语调依旧冷静,却好像在无声地向宁馥透露着一种被人冤枉的味道。

她冤枉他了。

宁馥刚才所有复杂百味的情绪就在这一刻,静悄悄地在宋持风手中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本以为今晚会和宋持风大吵一架,从此再也不相往来,结果现在却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带着愧疚和无措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该揣度你。”

宁馥也不是空有一身骄傲拉不下脸承认错误的人,从小到大,她只要知道是自己做错事儿,认错都很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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