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40)
作者:安那代
原来她一直知道。
亲爱的读者,我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这件事,等我们再熟络一点、等你再了解我一些,再将这件肮脏不堪的事情告诉你。我承认,我甚至动过永远不坦白的念头,能瞒就一直瞒下去。毕竟这件事太见不得光了,它是我这辈子的耻辱,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开口。
但李菲菲并没有给我做好准备的机会,她就这么将这件事情捅了出来,使得我无法再对你进行任何隐瞒。
在你或惊讶或厌恶之时,我能辩解的只有:我并非自愿。我知道这辩白听上去苍白无力,但它是事实。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一点,但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确实会发生。我也希望一切都是假的,是我嫌自己生活太无趣或者干脆就是心理变态所以杜撰了这些——但这件事情确实发生了,而且发生得使我记忆深刻。虽然不愿意,但我还是能清晰地回溯起那个下午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个下午,我被夏浚译喊到他的办公室,为的是拿银行卡。那时我刚满十九岁两天,大一下学期马上便要开始。那张卡是他和李菲菲给我的生日礼物,里面存了两万块钱,是我那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还是个相对之后的我来说稍稍单纯一点的女生,我的目的只是在学校里找个富二代谈恋爱并在毕业后和他结婚,从未想过要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并从他们身上抠下多少钱财来。我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模样,除了要感谢赵存晖之外,夏浚译的贡献也不可小觑。
我还记得那张卡,浅绿色的底,上面画着可爱的米奇老鼠,不偏不倚地摆在他那张巨大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前方的正中心,就放在电子台历旁边。夏浚译的办公室里有一股樟脑丸和茶叶混合的味道,中央空调温度很低。夏浚译身穿着一套考究的深蓝色西装,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大落地窗旁的深棕色沙发上。他有些阴郁地低着头,喝一杯加冰威士忌,那圆形多面手凿冰块是下属特意为他冻在迷你冰箱里的。他时不时抚一下额头,腕上的黑色金属手表带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拿了卡,说了声谢谢,转身准备走,却被他叫住了。
“什么事?”我不知所以然地按照他的指示,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他眼睛仍看着不知是地面还是哪里的地方,有些含糊不清、好似是懒得动嘴唇般问道,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我实话实说,继而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拿你给的钱去养男人。给黄海伟买生日礼物的那个教训我还记得。”
我发誓,这句话我说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我看他有些凝重,而我那天心情还不错,于是便讲了这么一句话去逗乐他。虽然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冰冷的交易关系,但我清楚地明白:我已经超过十八岁了,按道理来说夏浚译没有理由继续给我钱。他还愿意给我钱,我就有义务让他稍稍开心些,就和一直哄李菲菲是一个道理。
但夏浚译不是这么想的,他并不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听到这句话,他的眉头飞速拧起,眼睛终于转向了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没什么意思。我就说个玩笑而已。”我声音小了下去,嗫喏道。
“你觉得那次我打你打错了?”
“没、没有……”
“我养你可以,凭什么养你的男人?我打错了吗?”他横眉倒竖,声音提高,并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待他锁上门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又要挨打了。
在我小时候突然觉悟,不再挑衅李菲菲后,他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而是时不时还会找茬打我——比如我在饭桌上给了他一个不友善的眼神,周末出去和同 学玩而没有在家陪李菲菲,亦或是出门见他朋友时有一个问题没回答好、落了他的面子……我逐渐明白过来,他之所以打我并不是因为我切实做错了什么,更多的时候纯属是因为他想打人,而我是离他最近的可以打的那个。如果不是打我,他可能会去打那些和他有奇怪的虐恋关系的女人,但打那些女人总免不了背负着在情色上的取悦她们的责任。只有打我,才是非双方达成共识的、能让他觉得至高无上的单向暴力;只有打我,他才能方便且全然纯粹地泄愤。
上大学后,因为打照面的时间很少,他没什么找茬的机会,所以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挨过他的打了。人很有趣,一段时间不经历某些伤害,就会逐渐淡忘那些痛楚。但那一刻,看到他目光四处搜寻的样子,之前熟悉的所有恐惧和绝望都瞬时间涌上了心头——他一般打我不用工具,喜欢直接上拳头和巴掌,肉与肉的接触能给他带来很多满足感。当他开始搜寻工具的时候,我就是真完蛋了。这说明这次他准备下手很重,重到他能预见如果用拳头的话会让自己的手很痛。见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镇纸上,我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它,我还不想死在这里。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后悔了无数次的决定——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报警,我不必再忍受他的暴力。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我愤然站起,看着他说,你如果今天敢打我,我就喊,喊到你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你私下里是怎样的一个虐待狂!我还会报警,你等着蹲监狱吧!
他怔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是无声地挨打,不肯哭不肯叫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反抗。我从未如此正面地对他叫嚣过,他懵了。
但他的不知所措只是一瞬间,继而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是在火上浇油。他一个箭步冲上来,强有力的大手狠狠捂住了我的嘴巴,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夺去了喊叫的权利。我奋力想要挣脱他,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尽全力抵抗之中,一个重心不稳,我倒在了沙发上。
夏浚译面对着我,也没反应过来,沉重的身体毫无缓冲地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在他身下的我,已经被仇恨的怒火烧红了眼睛。我用力抽出一只手,企图推开他的脸,却完全无法和他的力量抗衡。混乱之中,我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手掌心在他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地打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意义重大,是我十多年来受过的所有委屈的结合,是一记比它本身的重量要重得多得多的巴掌。我呆在那里,夏浚译眼中的情绪却很奇怪,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反应过来,再到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我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他从一旁拿起了一块擦茶具用的桌布,塞进了我的嘴里。
继而,他抽下脖子上的领带,将我的双手反剪到身后,捆了起来。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巴掌的余韵里,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此时的目的何为。待短裙被他掀起来时,我才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什么,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那天,夏浚译在我身上奋力地动作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灵魂出窍的感觉。我的肩膀抵在沙发扶手上,头颅悬空下垂,从夏浚译的角度只能看见我被扯得紧绷的颈部皮肤和下巴。向右扭过头去,我能看见深圳湾波光闪烁的大海,和白色水鸟飞翔而过的蔚蓝天空。
那一刹,我好似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她跪坐在我头旁边的铺着厚厚灰色地毯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美景,对身后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妆容精致,穿着缝了荷叶边的白色娃娃裙,而沙发上的那个我却头发蓬乱,眼泪从眼角流进耳朵,身体是麻木的,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那个我扭头看向沙发上的我,指了指窗外,微笑着说,看,秧秧,夕阳。
第29章 第十八章前任爱人前来吊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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