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所在网站显然也在做这样的改革，这个录播的视频一开始就被放在了网站最显眼的位置，很明显是给了胡庸资源的倾斜，胡庸眉飞色舞又极其精明地掩盖了受害者的信息，如果警察找上门大不了说是自己编的故事，规避了法律的风险。

江微一早就看到了胡庸的“杰作”，文案虽然口语化，但有些段落简直是照着江微的案件笔记一字不落地重复，这样详细的信息带来的结果是浏览量的飞速上升，社会影响迅速扩大。

视频引爆网络，市局门口围着几辆新闻车，电视台的记者恨不得将话筒怼在警局领导的脸上，围绕的问题不外乎那几个。

“死了五个人，什么时候能够抓住凶手？”

“还会不会有新的受害者？”

“为什么某些记者能拿到第一手资料，是不是有人故意泄露？”

江微坐在贴着“局长办公室”门牌的红木门对面，他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仿佛又回到了一周前，第一次来市局下着大暴雨的那天，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听见楼下接待处的电话铃声和女警无奈又隐忍应付记者的疲惫声音，铃声的喧嚣没有掩盖住红木门内的争吵。

“啪！”

门后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红木门重重一震，tຊ底下的门缝处有棕色的茶水流出来，屋内不断传来暴怒的呵斥声。

“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你们知道我一早上接到过多少个电话了吗？市委的领导每一个都在问案件泄露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案情信息泄露给了记者？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是不是想赚外快？纪委那边已经开始列名单做内审了，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

周奇峰故意提高了声音，“哼，这么大一个人，还是高材生，这点东西都看不住，收拾收拾滚蛋回家吧！”

“周局……”姜兮明没开口就被怼了回来。

“别叫周局，我说了不让外人参与，现在好了，泄露了，让那小子等着被刑拘吧。”

一旁叶文军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咱们还是先别着急下结论，江微肯主动过来找我们说明情况，那就说明他不是故意的，咱们还是留点余地，别把事做绝。”

“留余地？留什么余地？我刚安抚好上面，求爷爷告奶奶让那帮记者不要再胡猜乱写，现在好了，他直接连证据带详情，透露给了别人。”

姜兮明咳嗽一声说，“周局，这事我有责任。”

“你闭嘴！”周奇峰听到姜兮明主动揽责，火气更大，“你以为你跑得了，处理完他就是你。”

“这事不能全怪他。”

“不怪他怪谁？怪我，对！怪我！怪我当初不该放任让不相干的人介入调查。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是是吃一堑还倒回去了。”周奇峰气不打一处来。

叶文军说：“可是江……江同学，也是对案子有一些贡献的。”

“贡献？那叫贡献，你看看他查到了什么，屁都没有。你说他有贡献，倒是把凶手抓过来，什么都没有，还赔上了咱们警局上上下下的前程，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吗？”

“我……”姜兮明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说了。”周奇峰脸色涨红，“出去！先把人拘起来再说。”

“老周，等一下，这样不妥。”

“别说了，你们不动手是吧？我亲自来！”周奇峰唰地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滴滴滴！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步伐。

周奇峰看见屏幕上显示的王国平，重重地哼了一声，狠狠按下了挂断键。可没两秒钟，电话铃声重新响起，这次屏幕上显示“吴厅”，周奇峰嘴唇紧抿眉头皱成一团，终于在电话铃声即将挂断之前，忿忿地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响起上级熟悉的声音，“老周，别着急，你们那案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听说是老王的学生东西被偷不小心泄露了。你看，老王现在在我这里跟我认错半天了，你看……”

“领导！你不是一上来就想让我放人吧。”

“放不放由你做主，只是我听说这学生平时表现挺好，也帮你们找到了一些线索。发生这样的事，咱们警局都不想，听说他一早上就去找你们，说明情况认错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这事你看要不这样，人怎么处理之后再说，目前咱们还是把精力先放在案子上，案子一破，社会上什么流言蜚语都平息了嘛。”

周奇峰冷笑一声，王国平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直接找到了他的上级领导来说情。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案子肯定要查，但绝对不会再允许外人介入。”

“行啊，你做决定。”

周奇峰挂了电话，咬牙说找领导来压我，王国平！真有你的。

江微不断刷新着网页，已经有几家主流媒体开始跟进报道了，这件事的影响在继续扩大。江微懊恼于自己的失策，怎么对那人就没点防备呢？

强烈的光线猛然袭来，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姜兮明。

随后露出周奇峰愤怒的脸，但周奇峰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愤恨的看江微两眼，就转头大步离开了，脚步声踏得极重，仿佛把地板当成了江微，要狠狠踩上几脚才甘心。

姜兮明带着江微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告知周局的决定。

“也就是说我出局了。”江微说。

姜兮明没说话，他的沉默就是回答。

姜兮明在阳台上远眺，市局周围没有高楼的遮挡，可以看见近郊的丘陵，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半支烟燃尽了也不见两人说话，烟雾缭绕间江微问：“胡庸怎么处理？”

姜兮明说：“严格来说，不能告诉你。”

江微微愣，来的这么快？

但姜兮明话音一转，“不严格嘛……已经联系网站那边下架视频了，小于刚刚出发去带人回来问话。”

被姜兮明这么一说，江微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问下去。

哪知姜兮明倒是主动接过话头，说：“这事……你别怪周局，他有苦衷。”

江微点点头说，“我的责任我自己承担，不怪别人。”

“你知道为什么周局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吗？”

江微摇摇头。

“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第25章 书桌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江微意外。

“没想到吧。”姜兮明说，“周局是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警校毕业生，在咱们警局也是资格最老的，刚刚打电话的领导是他的师弟，为什么周局升不上去？原因就在这里。”

江微问：“怎么回事？”

姜兮明把烟头碾在护栏上，说：“小十年前，那时候条件不好，不像现在，喏，鉴定中心都是新建的，那会儿没技术，只能靠人走访。在咱们下面一个镇上的村子里发生了连环灭门案，我记得应该是春节前后出了这一事，大家年都没过好，把所有的警力发动起来，在村子里走访调查，过年出去打工的都回来了，村子里人多眼杂，查来查去没线索。没多久邻近的几个村子里接连出了事，眼看着破案压力越来越大，警局的当时的一个高层牵头，找到了政法大学过来交流的某个访问学者。这个学者之前是政法大学出去的，后来在国外安家入了籍，听说国外犯罪心理研究这一块非常厉害，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凶手。”

姜兮明都觉得好笑，“哪有那么神！”

“在高层的邀请之下找到这个学者做顾问，咱们警局把所有的案件信息都分享给了他，后来又陪同他走访现场，几乎是要什么提供什么。他倒也有些本事，从凶器上看，凶手用的是锤子，因此他判断凶手可能是个帮人拆房子的砖瓦匠，受害者中有一户人家的女主人被先杀后奸，据此推断这人身材矮小，因为类比受害的妇女身高一米七，先杀掉她再侵犯，那么极有可能是凶手没有把握能制服这名妇女，因此才选择了先杀害受害人。所以凶手的身高一定不超过一米七。大过年的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大家都等着团圆，这个时间发生案子不像是村子的人所为，因此凶手可能是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