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握手腕时，才知道他的手劲很大，有一种难言的禁锢感。

到门口时，楮知白手霍然松开。

姜茸心里也有种失重的感觉。

楮知白往前走了几步，看来往的车辆。

一回头，她停在原地，忽然蹲下去，捂住自己的脚，一言不发。

“腿怎么了？”他立马上前，关心她的伤势。

姜茸抬起头，露出一双心虚又略带狡黠的眼睛，声音软糯，“腿麻了……”

“……”

赶在他发作之前，姜茸拽了拽他的袖子，一双眼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不许说我。”

她这副姿态，像是一只小猫。

他皱眉。

“我还没说你呢。”

“那你是不是准备要说我了？”姜茸发誓，她原本真没有打算哭的，但是看到楮知白绷着的神色时，从没见过他这么严厉，眼睛忍不住就红了。

“姜茸……”楮知白声音放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吓到她了。

姜茸撇过头去，“我不是故意的。”

“我怕你不让我去酒吧玩，我也以为不会发生意外的，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让你担心的。”

楮知白微微俯下身，跟她保持平视。

“我严厉，不是因为你，是我害怕，今晚万一出事了……”楮知白顿了下，神色压抑着，眼眸幽深避开她的目光，“你知道，我没打通你电话的时候，我想了一万种可能吗？”

“万一出事了，你爸妈又该有多难过？”

姜茸眼睫毛闪了闪，手摩挲了下掌心，有微微发疼的感觉。

楮知白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严肃。”他知道，她今天明明是个受害者。

沉默好一会。

“那你是因为怕不能给我爸妈交代，才这么担心我吗？”

楮知白：？？？

“你在听什么？”

姜茸满脸写着委屈和受伤。

“是，我是因为你爸妈托付给了我，如果我不能把你好好带回去，你爸妈就会唯我是问——哪怕我跟你爸妈没有血缘关系，跟你也不是亲兄妹。”

他说完话，撇了姜茸一眼。

姜茸反倒被他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气笑。

楮知白挑眉看她，“满意了？”

“不满意！”姜茸气冲冲地站起来，原本是假装腿麻，刚刚蹲太久，她腿真得发麻了，她嘶一声，身子不可控地往下倒。

一双手臂托住她。

柔软的唇微微擦过。

姜茸好几秒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已经坠入楮知白的怀抱。

楮知白手僵了下，眼睫微动，目光随后落在姜茸眼睛里。

姜茸不看他，耳垂很快升温。

“怎么了？”

“真得腿麻了。”

楮知白扶着她的手臂，转过身，半蹲下来在她身前。

“我背你。”

上一次背是什么时候？

初中的时候下雨，她故意说没带伞那次，滴滴答答声像极了她的心跳声。

姜茸再次趴上他的脊背，却没有再深吸一口气。

她手臂绕过楮知白的脖颈，轻轻收缩。

一抬眸，就是他清绝的脸庞，鼻尖的角度刚刚好。

“我重吗？”

“你才多少斤。”

月亮低垂，马路上空旷没有人影，梧桐树安静地伫立在旁边，好像成了见证者。

清寒的气息混杂着温热的呼吸声，两个人的距离变得格外近。

姜茸小心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你有没有背过别人？”

她原本是叫哥哥，后来叫知白哥，再后来都不称呼了。

楮知白眼睑垂下，视线微微侧过，姜茸眼眸低下去。

他掀了掀眼皮，眼眸低垂，声音带着认真，“没有。”

“只背过我吗？”

“嗯。”

简简单单几个字，好像有神奇的魔力。

天空低垂，星星好像要落下来了，姜茸却没在看星星。

楮知白也没在看地面。

“以后不许说我。”

“那得看情况。”

“哼。”

一路上两个人的话并不多。

姜茸趴在他背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那种一直悬在半空里的心好像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了。

从空旷的马路到热闹的街区，两人坐上出租车，玻璃映着窗外的街景。

熙熙攘攘的人群、烤红薯冒出的热气、闪烁的星星灯，让深夜变得温热起来。

两个人的步伐很缓慢。

不约而同。

送到宿舍门口时，姜茸从毛茸茸的围巾里抬起头，看了眼楮知白，“我走了。”

她自己不知道，此刻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楮知白喉咙里嗯一声。

过了几秒，姜茸往前走，她想回头，又忍住了。

“姜茸。”

“嗯？”

手腕被拉住，她人又被拉到他的跟前，密密麻麻的电流蹿过身体。

姜茸仰头望着他。

光影在他脸上闪过，轮廓分外深沉。

心跳逐渐升快。

“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楮知白低头。

“不只是担心你。”他一字一句。

气泡哗地一声破了。

姜茸忽然有些懵了，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问题。

她眨了眨睫毛，唇角扯了扯，手指绕着了围巾，“噢——”

姜茸慢条斯理地开口，“那还有什么？”

她直起腰，仰头看他，像是一个背身的小老头。

楮知白揉了下眉毛——他并不是一个直白的人，话在喉咙里打转时，他也有点难为情。

姜茸歪头，心里起了坏心思。

“到底是什么？”

“不好说吗？”

“那我走了……”

她虚张声势，作势要走。

姜茸身子转了一半，耳畔后方低低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还有担心你被人拐走。”

很淡的声音，坠入耳中时却显得无比珍重。

好几秒，空气才开始流动，流动在风声里，在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里。

姜茸故作淡然地噢一声。

“像我这么机灵可爱的妹妹，要是被其他小男生拐走了，就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姜茸——”

“嗯？”

脚步声响起。

楮知白颀长的身姿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姜茸呼吸陡然顿住。

原本背身面对他，她不知道楮知白脸上的神情。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走来她的跟前。

楮知白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跟她站在一个台阶上，仍旧一高一矮。

一如他刚见她时的模样。

他倾下身，眼眸隐在微暗的光线里，抬眸时亮起来，“需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

第46章 养蔷薇

◎慢慢来◎

女生寝室楼下, 男生站在台阶上拉着女生的手，侧耳倾听，这副场景并不少见, 但姜茸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楼下。

两个人距离寝室楼还有几步路，橙黄色的灯光聚集在两个人身侧, 氤氲成无数气泡, 心跳声好像渐渐燃起的鼓点。

不断加快, 不断加快，好像烟花忽然要炸开。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

她大脑一片空白，那一刻的心情除了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发麻。

“姜茸, 我……”

忽然哗地一声，路灯灭了。

整座寝室大楼在两个人眼前熄灭了灯光, 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喉咙里的心跳声忽然破了。

两双眼眸在黑暗中定住彼此。

“整栋楼都停电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该不会是谁用违章电器了吧。”

“停多久啊, 我都想洗头了。”

无数声音充斥进来，脑子嗡嗡叫，好像有一百只蜜蜂在飞舞。

楮知白正想开口，电光火石一瞬间，姜茸收回自己的手。

“不用了。”

楮知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像是一条滑溜的泥鳅, 倏然在眼前溜走了。

——不用说得更明白了。

她的身影陷入黑暗，转眼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