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看在月饼的份上，看在温阿姨对她那么好的份上，看在妈妈的份上，她就主动找找他吧。

姜茸发信息问楮知白在哪。

——黎老师办公室。

黎老师是创业基地的指导老师，姜茸也曾经见过一面，是一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女教授。

计算机学院离快递驿站很近，她干脆拎着月饼往上走，在办公室外见到了楮知白。

他戴着眼镜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笔，似乎正在解题，眉头敛着。

楮知白戴眼镜的次数并不多。

他有一双安静睿智的眼睛，通过镜片的打磨，目光更显深沉清冷。

可眼下姜茸的目光却全然被他旁边的人吸引了，准确来说是一个女生。

那女生穿着蓝色的水手服，长发披肩，手趴在桌子上，目光专注望着楮知白。

她的脸看着很稚嫩，声音也很……稚嫩。

“哥哥，我这道题不会做，你能帮帮我吗？”

“哥哥，从这到这是怎么推理得到的？”

“哥哥，我没懂，你再教我一下嘛……”

这才是真正的夹子音……

她算什么……

顶多是开胃小菜。

姜茸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原本心里酸酸的，还有点生气。

但当看楮知白表情更难受时，她忽然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楮知白眉毛皱了皱，看向女生的目光有几分不可思议，眉间有些不耐，却还是压抑着，耐心地教了一遍又一遍。

活该。

姜茸撇了撇嘴。

“你干嘛呢？偷看啊。”郑海冷不丁推了下她的肩膀，差点把她吓死。

他也伸出脑袋去看。

然后……他好像极为开心地，噗嗤一笑。

“这祖宗来了啊，有他喝一壶的了。”

“谁啊？”姜茸问道。

“黎小舒，我们教授的女儿，平时缠楮哥缠得要紧，估计这回难脱身喽……”

郑海摇摇头，嘴上无比同情，脸上却笑得极为开心。

三步两步就欢快地下楼梯去了。

还哼着小曲。

这么一说，姜茸好像也被感染到了似的。

小姑娘看着才十四五岁，年纪特别小，还是个小孩，压根构不成情敌的威胁。

却能让楮知白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难受的样子。

就在她喜笑颜开时，楮知白淡淡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眼神使了使。

意思很明显，救他出去。

姜茸茫然地摇摇头，摊开手。

表示没听懂。

楮知白眯了眯眼睛。

直到黎老师从外头走进来，楮知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舒，回去写作业了。”

“不行，可我还没学会呢，哥哥。”

“我回去教你。”

黎老师拍了下楮知白的肩膀，“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末了还扫了眼她手里的月饼，补充道，“办公室不收礼啊。”

姜茸轻咳一声，乖乖走进去，把月饼盒放在桌上，“我妈妈给你的。”

楮知白眸光从月饼盒缓缓扫到姜茸脸上，摘下眼镜，抬眸一瞬间，目似潭深，“看热闹看得尽兴吗？”

“还可以……”

楮知白瞥她一眼，姜茸适时地收住，走近两步，单纯无辜道，“小姑娘一心向学，请教问题，我怎么好打断。”

楮知白嫌弃地闭了闭眼睛，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上头的灰尘。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擦的动作很缓慢，薄唇抿直。

“你说是吧……”

“哥哥～”

楮知白手忽而顿住，指节捏住细细的眼镜框，目光回到她脸上，面无表情问道。

”你叫我什么？”

姜茸装作没听懂，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哥哥啊……”

楮知白眉心一跳。

姜茸上高中后，就不怎么叫他哥哥了，除了上次醉酒趴他肩膀上。

这次喊，故意拿捏的气息声荡在他耳朵里，一比一照搬刚刚黎小舒的语气和口吻。

“怎么了，哥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灯光藏在她眼里，满是盈盈笑意。

——故意取笑他。

姜茸确实是故意的。

想故意气一气楮知白，她也知道，他不会真得生气，这才敢开玩笑。

可直到他走近一步的那刻，逗弄的心跳忽然慌了一瞬，失去了节奏。

他原本就比她高一个头，肩宽腿长，一刹那把窗外的阳光挡住了。

眼前变得晦暗不明。

距离已然很近，他的靠近，却有几分侵略的意味了。

姜茸的心跳声渐渐收敛，背后的手捏着桌子，往后退了一步，腰却被桌脊抵住。

硬硬的，硌着她的腰。

姜茸呼吸紧了下，不敢看他。

“不能好好说话？”

窗口绑着的风铃丁零当啷作响。

对面是一扇大的窗户，柔和的余光透过玻璃撒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

呼吸和心跳都在收敛，但在狭小空间，却不可遏制地在放大再放大。

微暗的空间里，有一道细小的声音求饶。

“我错了。”

时间仿佛停滞住。

姜茸靠在柜子上，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看着他，睫毛颤动，却没闭眼。

就那么直直地跟他对视。

呼吸交错，热度变得格外敏感。

她最近戏瘾很大。

楮知白认识她这么久，自然分得清她什么时候说话正常，什么时候故意拿着嗓子。

有求于他，又或是故意想取笑他。

他分辨得出，也没什么反应。

但刚刚那句，小声，软糯，像是小动物的呜咽声。

虚淡的光揉进楮知白眼里，心忽然小小地被挠了下。

她微低着头，一双杏眼望着他，这个距离，甚至能看见她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楮知白克制了下，才没有伸手去敲她的脑袋。

这个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楮知白眼睫微动，往后退一步。

光刹那间洒进来，空气和呼吸开始流动，姜茸心跳的鼓点自此停止。

后知后觉却品尝到一丝失落。

楮知白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手搭着扶手，他这幅姿态倒真得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这么喜欢取笑我？”

淡淡的声音，有些板正，带着微不可察的责怪，并不明显。

“哪有……”

姜茸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明知道错了，心里的自尊心也在让她嘴硬。

她低头，右脚碰了碰左脚。

“那你又不让我进创业基地，还不理我，我就想小小地报复你一下……”她垂眸，手指绕着自己的裙子，一个人嘟嘟囔囔的。

“我哪里不理你了？”

“你都没找我。”

“……”

楮知白对不理人这三个字又有了新的认知。

“为什么非要去打杂？”

“我就是……”

还没等她讲完，楮知白目光端不可折，“别拿车轱辘话诓骗我。”

姜茸手指在裙子上绕啊绕。

刚开学时，姜茸去创业基地找楮知白，正好碰上他们比较忙的时候。

几个人凑在桌子上讨论问题，姜茸被隔绝在外，隔着透明玻璃看他。

忽然好似回到了初中时，她刚睡醒，看楮知白在那旁若无人地写作业的场景。

无法融入。

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姜茸抬起头，因为心虚，音量反而提高了，“我就是想进步嘛！”

理不直气倒挺壮。

楮知白失笑。

姜茸掏出手机，把自己精心做的简历亮在他面前，“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会拍照，也会PS，我有很多优点的。”

“关键我还不要钱，能免费帮你们干活。”

楮知白静了片刻，“你回去问问郑海吧，进去后别哭鼻子。”

姜茸抬起头，他已经背着包，提着月饼盒走出了门。

这是，答应了？

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把门带上。”